“你是哪家的丫头?如何会睡在这里?你家里人也不找你?”
又眨了眨眼,适应了林间树枝闲逛见忽明忽暗的光芒,盯着那少年又细心看了看。
“我想了一辈子,想以我之姓,冠你之名……”
她整饬雄师北伐胡虏十六部的时候,南边各地纷繁揭竿叛逆,李锋却还在皇宫里好暇以整地带着太子赏玩前朝古乐;她南下安定兵变的时候,匈奴一部在边疆蠢蠢欲动,李锋仍旧在大肆拔取年青貌美的女子入宫。
丫头?谁这么大胆,胆敢叫她丫头?
一声长长的感喟,话音里的伤悲,叫民气头蓦地一颤。
一道沙沙的少年声音,嘈喧闹杂噼里啪啦地问了一通题目,一听就让人感觉讨厌。
竟敢叫她丫头?你丫是不是活的不耐烦了!
却不晓得为何,她没有进入传言中的循环来去,也没有得见李锋的灵魂。太子的,皇后的,一众后妃,皇宫世人的灵魂……她一个也没有见到。
你才丫头,你百口都丫头。
她的枕边人,她付与至心一辈子的男人,竟就如许让她一个女人,去做这大梁朝的最后一道门,就如许等闲地让她去送命。
但是,哪儿来的水声?
“哎…”悄悄的一声感喟,接而是喝酒的声音,话音模恍惚糊,“你必然很恨我吧?”
向来不晓得,竟另有皮相这般都雅的年青男——少年人。莫非,她是借尸还魂了?
“不热啊...如何会昏倒不醒呢?”少年人的声音温如水声。
已经十几年,这世上竟然另有倾慕于她的人不成?
她以身就义的那一年,尚是幼龄的小侄女,长到豆蔻韶华时,乃至被新帝赐婚,嫁给了皇长孙,做了太孙妃,朝野震惊。
“丫头,醒醒,醒醒!”
清浅,沙哑,悲愁,带着一股长年沾着酒气的悔意的,男人的声音。
像是有一个骨节凌厉的手掌,握住了她的脑仁一样,时而松时而紧,攥住不放。萧妤瑥感觉头痛欲裂,脑袋仿佛随时会炸掉普通,四肢酸软有力,转动不得。
老娘是镇国女将军,老娘提剑四周交战的时候,你小子他丫的人在哪儿还不晓得呢!
就连她的旧事,也被官方编成歌谣,四周传唱。
不记得,涓滴都不记得。
真是一段长到让人差点忘记,她曾经活过的时候。
听闻人死以后,会渡忘川,过何如桥,到孟婆面前喝一碗汤,忘记前尘旧事,再入循环。
是谁?你是谁?为何要来找我……我不是早在十三年前,就已经死了?你又如何能来找我?
没想到全部偌大的大梁国,到最后只剩下她带着四千禁军,在都城数丈的城墙之上,等死。
一片淡蓝的天光倾泻入眼。
热你个大头鬼,老娘是个鬼,如何会热?
恰是惊奇万分的时候,一个温温的手掌覆在了她的额头上。
十三年了,十三年来她向来没有闻到过气味,没有尝到过味道,没有感受过一分一毫,或冷或暖的温度。
“十三年了啊。”
“丫头,你醒了?”
她伸脱手掌搭在眼睛上,看着倾泻而下的天光,如同少年人的目光普通,敞亮,温热,又灼灼刺目。
不,不会是李锋,她做了十三年的孤魂野鬼,大梁的末代帝王李锋,在都城失守以后就自刎于广明殿里的赤金宝座上,皇后刺死太子而后自刎就义,后妃含泪饮鸩,以死明志,以求守住皇室庄严。可作为一只灵魂的她,却只能满目悲怆地看着大梁国破,叛军肆无顾忌地攻进了昔日繁华热烈的皇宫,毫无抵当力的皇宫,昔日防备森严的皇家宫室,在城破的时候,却如同人尽可夫的歌女普通,大家皆可随便凌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