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屁本领,”崔口语又扭过甚来,辩驳栓子说:“我还不晓得他?肩不能担担,手不能提篮,除了招猫逗狗,啥也不懂。就晓得把头上那两根毛叨得光溜溜的,象狗舔的一样,这回,穿戴个喇叭裤,提着个收录机,一看就象本国间谍。”
如琇不参与这些群情,对于说别人好话,她向来保持沉默。奶奶常常说:“背后莫论人非。”
“没错,”小梅在中间拥戴道:“有个当官的亲戚,就连鼻孔都朝了天了,好象别人都欠他两斗高粱。”
“你别去了,”母亲拦住如兰,“河滩地里的草该拔了,你们都去玩,都不干活了?”
如琇母亲有些不满地说:“又进城做甚么啊。”她老是搞不明白,这些孩子们为甚么都爱往城里跑,城里有八碟四碗等着他们吗?
崔口语坐在驾驶坐上喊道:“快点啊,上来。”
“小小的纸啊四四方方,东汉蔡伦造纸张,南京用它包绸缎,北京用它包文章,此纸落在我地手,张张包的都是十三香,夏天热,夏季凉,冬夏离不了那十三香,亲朋老友来集会,挽挽袖子啊下厨房,煎炒烹炸味道美,鸡鸭鱼肉那盆盆香,赛过王母蟠桃宴,赛过老君灵药香,八洞的神仙来拜访,才晓得用了我的十三香……”
这一说,别人也都重视到,栓子明天的打扮得确切战役时不太一样,时下方才鼎新开放,城里乡间,小伙子们都在追捧喇叭裤,太阳镜,大长卷发。栓子穿戴件极新的喇叭裤,坐在粮食口袋上,肥大的裤脚都给弄脏了。
“别瞎扯,”栓子笑道:“相亲谁坐老崔的拖沓机去啊,我是找一个朋友,他要带我出去做工,赢利。”
崔口语的车,实在是一辆手扶拖沓机,当时还没有私家能买汽车。拖沓机算是村落里的初级交通东西了,冒着黑烟跑在土路上,一起威风得很。
崔口语说话尖损刺耳,旁人已经风俗了,也没人和他计算。大师也都晓得此人嘴巴刻薄,实在心眼挺好,是个热情肠。拖沓机在绿色的庄稼陆地里一起前行,到了县城。崔口语开车转弯去养鸡场,车上的搭客们都下了车,商定好返回时调集的时候,大师便仓促分离。
“来来,这边坐。”叫做“栓子”的小伙子往中间让了让。拖沓机上,装了半斗子的粮食口袋,鼓鼓囊囊的,人们就直接坐在口袋上。崔口语喊了声:“坐好了。”一加油门,拖沓机猛地启动了,车身一震,车斗里的人一阵前仰后合,张二伯一个趔趄躺倒了,跌倒在粮食口袋上,嘴里抱怨着:“大口语,你不能慢点嘛。”
三个小女人小跑到拖沓机中间,爬上后斗,车上已经坐了两个搭顺风车进城的农夫,背着大包小裹,象是去做买卖。如琇按例规矩地打号召:“张二伯,您进城啊。栓子哥,你好。”
“得得,你比二叔还不好服侍,还是那话,想稳妥,去坐火车啊。对了小梅,将来你找婆家,找个城里的,出门坐飞机,就不颠了。”
“那谁晓得?我懒得理睬他,一副酸包子臭面子模样。眼仁里都是白的。小时候他偷别人家的桃吃,就是这副模样。”崔口语的话里带刺,并且逻辑混乱,让人弄不明白他要表达的是甚么意义。不过大师都明白他对这个本家满心讨厌。
公路是用石渣铺的,并不平整,拖沓机本身就不平稳,遇有稍盘曲的路段,便会把车上的人给颠起来。小梅快人快语地抱怨道:“老崔老崔,肠子快让你给颠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