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王缓缓走来,在她劈面的石凳上坐下,道:“不是怕死吗?好不轻易活了返来,又饿死了可不好。”
陈王一指远方,道:“百年前,燕凉一国只要百万百姓,却有四十万奴婢为达官朱紫差遣,生如杂芥,死如野稗,至今梅州城外金河中,还能涝上陈年枯骨,九星台下亦有亡骨如山。若非那十万民夫累累白骨填下乾安道,现在的梅州城,可有安居乐业之景?”
关老夫子有些感概地笑:“殿下此番九死平生,只是为了见老朽,老朽实在自感深有罪孽。”
陈霸道:“这个任务很难,绣衣使先一步来到梅州,如果他们透露行迹,不能完成我的任务,那么我之前统统的安插都会功亏一篑,一着下错,我便会跌得粉身碎骨,只怕王府当中的那些人,我的属臣、幕僚,他们的家人,都会是以被扳连。
“没有别的体例,如果有,也来不及了,你忘了我们在那破庙当中遇见的杀手了吗?那是周王的人,他们被我杀了,周王便也晓得了我的行迹,接下来等着我们的,便不是那三个不堪一击的饭桶了,你以为我为甚么在房南县那两日,只留在那船上,因为在船上,茫茫水面隔绝,有任何的危急,才气先一步的发觉。”陈王看着她道,他说着这统统,没有任何的情感,沉寂而平平。
她不是说了她讨厌他了吗?她本微不敷道,讨厌不讨厌他也算不得甚么,但是他这般身在高位心胸高傲的人,听了如许的话,就算不将她扔出去,也不是应当再也不见她了吗?他又来做甚么?
关老夫子胸前白须微微颤抖,手指着陈王,急道:“无可挽救!殿下视性命为草芥,老朽只得向天一哭罢了!”
陈王微微挑眉:“夫子的罪孽,远不止如此。”
温西直直站起来,方才她被陈王半抱着,这么密切的姿势,她有些不安闲,师父说:男女授受不亲。过了十岁,她就再也没有被师父背着抱着了,那她也不该该同陈王这么靠近的,应当更加泾渭清楚一些,更加桥归桥、路归路,通衢朝天,各走一边,他走他的阳关道,她便走她的独木桥……
陈王接着道:“他们来梅州,只要一个任务,那就找到关老夫子,并且将他全须全尾地带到这问泉山庄。”
温西有些讶然,她昂首,见到的倒是陈王一瞬不移的谛视,他的眼睛当中,有着温西不敢对视的沉重之意,她有些心慌,忙撇开目光,只道:“性命于你,不过能够玩弄于鼓掌的筹马,你还不如杀了我吧!若不然,我、我……有朝一日,我也会杀你的!你此人,可爱至极!”
温西愣愣地盯着他,“我、我不晓得……”
“因为你要讨厌我了。”陈王伸脱手悄悄盖着她受伤的手,微叹道:“我总不能让拯救仇人对我整日瞋目相向。”
关老夫子深深闭目,“兴,百姓苦,亡,百姓苦也!”
陈王又问:“夫子既悲天悯人,那可有挽救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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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温西睁大双眼只是看着他,却没有答话,陈王持续道:“我本抱着但愿他们能够顺利完成任务,但是绣衣使并非等闲之辈,乌衣卫几乎被截住,以是我才用心在过了南安洲以后漏出动静,引他们前来,使得梅州这边能够顺利行事。”
关老夫子一刹时面有苦痛之色,但他不过闭目睁眼之间,便又放开了心胸:“老朽已顺天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