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所到之处,在雪地上留下混乱无章的足迹。
这固然是个力量活,毕竟从屋里到院外也有点间隔,另有几级台阶,不过这个时候,新郎官不管多肥大,必定能抱得动,人逢丧事精力爽,憋了二十年,这点劲儿都没有,那还算爷们儿嘛?估摸一辈子都会被嘲笑。
说完野小子们也怕挨揍,一个个撒腿跑了,玩炮仗去了,这年初炮仗还属于奇怪东西,过年大伙都不兴买炮仗,还不如买些零嘴,起码还能吃。
一起欢声笑语回锁子家,本来一泡尿就到了,主如果拉车的几个小伙使坏,逛逛停停,不给红包就说没力量拉了,锁子只能用铜板来泄气。
只要那些野小子应和:“标致!新娘子最标致!”
锁子脸一红,也不晓得是冲动还是害臊,当着这么多人,多少有点不美意义,他拉扯起嗓子,喊道:“爸……开门啊!”
不过锁子家不消借桌椅,老孟自个儿就是木工,他那边全做齐备了,传闻是给秀英的嫁奁,还加上一些木家具。
这活还是有福利的,厨房如果剩下一些丸子豆哏之类的,特别是过油炸的东西,娃子们最喜好,专门挑着这些连盘子都胡噜光。
也有一些半大的小子,虎子他们提溜着酒壶,往每个桌上送酒,或者拎个木桶,里头是热腾腾的饭,盛饭的时候不能问“要不要烦”,不然脑瓜非得挨几下弹。
陆连续续上了菜,张小花这桌是质量最高的,也是第一个上,啥鸡蛋肠、爽滑筋道的猪肉炖粉条、鲜香的小鸡炖菌子、莲藕片夹肉、干豆腐肉末、滋味狮族的酸菜鱼汤、粉面闷子、炖肘子……几近都是荤菜,就算是素的,也搭了很多肉。
乡村人大多数都是夏季办喜酒,因为这季候农忙也结束了,大伙都有闲,固然路上有点不便,倒是一年最热烈的时候。
这些野娃子也没咋见过炮仗,只感觉希奇,一串串的炮仗必定不能让他们糟蹋,但是一挂放下来,总有一些落空了的,他们就蹲地上捡这些零散的。
小伙子和锁子差不了几岁,身强体壮的才气拉得动板车,几近统统人跟在屁股前面,有敲锣打鼓的,也有吹唢呐的,轰轰烈烈地朝老孟家走去。
锁子把秀英抱到新房里,稳稳坐到炕上,这另有讲究,新娘不能下地,叫作坐福,坐得时候越久,代表新娘越文档,有福分,连尿急都不下地,不然会被传为笑谈。
朝晨,大花公鸡方才打鸣,屯里头就响起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是锁子家在放炮仗,把全屯的人都唤醒了。
“老孟,这是我们好多年来,头一回儿吃酒菜呢!”里正赞不断口,“你算是找了个好半子!”
“啊呀,差点忘了这茬了,我好歹是个媒人。”
这时候到了开饭的时候,张小花已经闻到了厨房传来的香味,她连早餐都没吃,腾出肚子筹办大撮一顿呢。
有一些手里抓着一把五谷杂粮加上碎红纸的乡亲,专往新人身上砸,特别是一帮小娃子,真用力啊,高粱麦子,苞米粒子打在脸上,火烧火燎的,新郎官也不敢发脾气,幸亏粮食挺金贵,大伙只意义意义一下就成。
张小花也被这声响吵醒来了,长青早已经捯饬好了,在炕边叨叨:“今儿锁子结婚,你这正主去晚了可不可。”
大嘴嫂还没闲着,她是烙头忙,得安排人出菜端盘,多数是老道的妇女,她们做这事风俗了,手稳脚块,在饭桌之间穿越,手不能闲逛,免得洒出菜汤,更不说打烂盘子碗钵,灶台和用饭的也不在一个屋,以是她们的脚要快,大夏季的,本来就分量多,再担搁菜刚上就该凉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