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点四十五了。
也恰是因为深，这口矿里传的玄乎大话儿远比别的矿多，比如李二狗就辟谣说这矿是十八层天国的入口，还言之凿凿说看到过青面獠牙的鬼――这不鬼扯么，要真是天国入口，他炎还山还开甚么矿啊，卖景点门票得了，十一亿中国人，管保个个都来瞧热烈。
炎还山骂骂咧咧，正想起家，忽地怔了一下。
不下也好，炎还山转念一想，感觉本身单枪匹马下去把李二狗给拖出来，更加有气势，叫这帮挖矿的看看，能当矿主，手底下不是虚的――威风立起来，今后发号施令就更便利了。
炎还山喃喃：“不对啊，出事了？”
――李二狗是半夜跑的，衣物都没带，传闻只穿了白笠衫黑裤衩，“长得白生生的”，莫非就是白笠衫？坑道里黑漆漆的，白衬衫的白委实显眼。
这矿是从上一任矿主手里接的，二手货，上一任挖成甚么样，到他手里就是甚么样，要说有甚么特别的，那就是深，特别深。
这东西溜滑，让人定不住脚，炎还山猝不及防，哎呦一声，踩着那玩意儿滑出几步远，然后仰天跌了个健壮，这一记摔得他面前发黑，矿灯的玻璃罩都摔出了好几条裂缝。
他对下头的矿道不太熟，这也是没体例的事：小煤矿本就不讲究绘制甚么坑道图，并且野生挖矿随机性太大，偶然候挖着挖着感觉不妙、能够会塌，因而随便拿木棍支一下，换个方位再挖，久而久之，就挖得狗刨猪啃般，没眼看、也没脑筋记了。
林喜柔没再吭声，低头织了几行针，偶一瞥眼，发明炎还山没再狼吞虎咽了：他咬着筷头，正瞧向窗外。
可惜的是没人情愿下，奖二十块钱也不下。
男的哎，带把儿的，老炎家有后了！
炎还山暮年在街头混过一阵子，手硬脚狠，打三两条壮汉不成题目，林喜柔怕他气上心头，一个收不住，把李二狗给打残了。
大山独个儿下去“抓鬼”，我还挺等候的，不过再一想，一定抓获得：李二狗做了负苦衷，哪敢叫大山给找着啊，听到动静，早躲起来了。
公然叫我给猜中了，大山白兜了一场，上来讲，里头甚么都没有。
这是他多年混出来的经历：不管出了甚么事，哪怕死了人了，都不能怯、慌、乱，要凶、要开口就能镇住场子。
林喜柔过来的时候，正听到炎还山给一干人做无神论教诲。
办公室里有点乱，墙上贴着五花八门的“十佳”、“先进”之类的奖状，都是炎还山这两年到处活动来的。
不过他想得很开，哪家矿上、哪家厂里，没有如许的烂人呢？好吃懒做、早退早退不说，还尽漫衍谎言，说矿下头有鬼，严峻影响工人的劳动情感，被他狠狠怒斥了以后心生不满，半夜撬了财务的锁，顺走了小一万。
一个上午，炎还山送出去两三万，不过他不但不心疼，还美滋滋的：干系打通了，矿上的事就好办了，媳妇林喜柔有身了，托人查了b超，说是个男的。
1992年9月16日/礼拜三/晴转阴转大雨
哪来的鬼啊，我猜多数是李二狗。
就在不远处，灯光绝顶，暗淡而又恍惚的黑里，有一双脚，纤瘦白净，一看就晓得不是男人的脚。
小一万啊，想起来他都心疼。
这还得了，妊妇如何能瞎走动呢！炎还山慌得都没顾得上支车腿，顺手把车子掀撂在地，大步流星迎上去：“你如何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