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酿缓缓吸了一口气,只道:
可此番分歧。陈酿刚触上她的肩,七娘只蓦地侧身躲开,微微向后缩了缩。
只见他垂着眸子,也不看七娘,只淡淡道:
“于酿哥哥而言,很难答么?”
是不肯,还是不敢?她不晓得。
七娘请咬着唇,一动不动地坐着。她神情木然,只呆愣愣地望着地板,并不看陈酿。
“如何,俄然说这个?”
许道萍这平生,尽在“成全”二字上了。
到底,是她抢了许姐姐的啊!抢了她的情,还抢了她的命。
可他沉默了。
陈酿生硬的手早已发麻,此时,竟不防备地悄悄抽搐了一下。他方有知觉,遂缓缓将手搭在案上。
那光芒昏暗淡暗,只映照着她半张娇容。
只可惜,直至临终,许道萍也未曾成全本身一回。
“好了。南北动静不通,你哪能晓得?你饿不饿,我下楼与你唤些吃食?”
他虽如此说,却不起家,仿佛在等七娘的应对。
“她死了!”
“你唤我甚么呢!”陈酿点头笑了笑,只像对着一个不懂事、爱混闹的孩子,又笑道,“下不为例啊!”
“道听途说!你白日去了那边?这笔账还未曾与你算来!”
陈酿双手悬在半空,愣了一瞬,又悄悄放下。
“蓼蓼,怎的不吃了?”
忽一震风过,吹梦无踪,亦吹的楼下野草轻颤。
一语既罢,陈酿再躲避不得。
七娘双手紧握,隐在衣袂中,弱声问:
对于许道萍的死,陈酿心中多少有些数。
“蓼蓼,”他声音有些降落,“你是有话说?”
陈酿心下模糊地疼,只觉满腹酸楚,直往鼻尖眼角涌去。他紧紧攒着拳头,将盈满的眼泪框在眼中,生生逼回。
他每一根神经垂垂被拉扯到极致,仿佛稍稍触碰,便会分崩离析。满怀思路又绷成一根根线,在脑中,在心头,交叉成网,中有千千结。
便是没有顶替七娘一事,她那副身子,又哪经得起北上的艰巨苦恨呢?
如果不想,陈酿自会说不想。
七娘心中揪作一团,只抬眼看了看陈酿,又缓缓垂下头去。
他忙扶着她的肩头,凝睇一番,道:
“我去掌一盏灯。”
“蓼蓼,别想了,且睡吧!”
陈酿一时心中感慨,如此场景太像了,倒有些不忍忆起。
陈酿眉头蹙得更紧,一时不知如何言语。他思及畴前重重,仿佛一个似睡非睡的梦。
“蓼蓼,你,你别吓我。”
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而这一死,又将七娘至于何地,将陈酿至于何地呢?
陈酿看她这副模样,蓦地有些吓着了。
当时,七娘掰着指头计算,模样非常当真。
又默了半晌,七娘神情呆愣,还是不言语。陈酿咽了咽喉头,遂兀自掌上一盏豆灯。
陈酿一时沉吟,听懂了她的一字一句,听懂了她的没头没尾。
他遂起家,又点一上盏灯,总算更亮些。
可内心,倒是不肯接管的。
“酿哥哥,”她轻声道,“许姐姐死了。为我,死了。”
那等娇弱洁丽,似是梦中所见,比之昙花,自有过之而无不及。
陈酿搁在盏边的手蓦地顿住,只生硬地半悬着。
“酿哥哥,夜阑无人之时,你是否会想起许姐姐?”
昙影偶然终未绾,佳期似梦,任风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