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竟是如此宽和漂亮,不计算我言语中的莽撞。我心下感激,拉着她说了一会儿话,直到夜色渐临她方才拜别。
画兰看似轻易,或稀少或稠密的兰叶却最是难画,见她几笔挥就一幅空谷幽兰图,我心中好生敬佩。那作画时安适的神采,如玉的容颜略显蕉萃,鸦鬓轻垂,看得我心波里一阵阵的冲动。
隔了昏黄的光芒,我只见慧巧的眸子里流溢着哀伤的光影,缓缓点头,尽是感慨。我却感慨她的心细如发,她竟似是最体味致深的。任何庞大的事情只要到了她这里,便立时能有个见地。
淡烟流水画屏幽,安闲飞花轻似梦,无边丝雨细如愁。
忽听身后一句话说:“这画兰当以水墨,西洋画那里能得兰花神韵?”
惺惺相惜之意令我情不自禁的同她靠近,我凑去抚玩她的画,为她研墨,待她画就,我捧起对了光处赞美不已。只见那画中兰草浓纤得度,浓淡宜彰,意境清幽概如出尘。
由此便扳话起扬州,那明月,兰花布青衫划子娘摇橹江上唱的渔歌。
我“啊”的一声,只感觉这话题莫名地诡异,一个寒噤便让我想就此打住不再谈下去。慧巧看我如此,反是微浅笑了道,“mm莫怕,mm常日是个良善之人,又不与人结仇,决然不会招惹上甚么的。只是……”她说道这里,缓缓看了我一眼。我屏住呼吸,睁大双眸听她下文。她幽幽道,“外贼好捉,家贼难防。”她看向我,双眸明灭,“有些东西,你有,她没有,如果离得远些倒也罢了。如果用心走的近了去招惹,可就是澜儿你的罪恶了。”
待晴柔走远,慧巧的笑容散去,才感喟一名誉着她的背影说:“也是个不幸人。”
我忙叮咛冰绡去沏一壶上好的六安瓜片新茶,同她品兰品茶畅谈,不知不觉中日头西沉,落日残影将一抹流金洒在门口的青砖地上,淡淡的映出灰尘金沙般在氛围中飘零。
“哦,mm是江南那里的人氏,我也是江南人。”她的话语暖和很多,少了些冷酷,“我现在闲来无事,只剩作画打发光阴了。”她话音里尽是欣然。
我一惊,寻名誉去,竟然不知何时四姨太晴柔立在我身后,她肌肤莹白,未施脂粉,被日光晕上些浅金色,反不似常日的惨白,多了点暖意。她看了我的油彩画,一脸不敢苟同的笑意勾在唇角。缓缓来至我那书案上,信手捻起一只兔毫,一手在白玉瓷碟中点了些许净水,就着我铺在案上那二花云纹的夹江宣,笔蘸浓墨在白玉碟中晕了晕,挥毫作画。寥寥数笔,兰花生姿跃然笔下,浓纤得中,笔力疾而不浮,落笔处疏而不慌。
(注一)赵子固:南宋画墨兰的名家,历代国画画兰者当推他为首。
“呦,这么热烈呢,也不早些叫上我,怕是都要健忘我这个姐姐了。”清澈的话语含笑,内里一阵“五奶奶吉利”的见礼声,是慧巧姐姐来了。我起家绕过桌案去见礼,她已走进屋里,手里托着一个精美的天青色团花锦盒,悠然的出去噙了一脸雍容的笑,搀我起家又给四姨太微微服一礼说:“四姐姐也在呢。”
“扬州,二十四桥明月夜,我家便在瘦西湖旁。”我倒是有些欣喜。
双手悄悄拢了一朵花儿细细品看,这九死平生鲜艳面前的花儿似对我淡淡地笑。
金错博山炉内袅袅飘着伽南沉香气味,淡淡的甜美,夹着兰气入鼻。我责怪地对冰绡说:“如何焚起沉香了?不是早警告过你,这沉香的气最不能同花香稠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