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随口问了张郎中如何进补的事儿,不时望去门外,心中忽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叮咛隋嬷嬷说:“烦劳嬷嬷去寻冰绡这丫头返来,不知又去那里贪玩了。”
我也不由皱眉,仿佛病魔如梦魇胶葛不竭。
内里脚步声细碎,我忙起家相迎,冰绡疾步出去,却落寞地摇点头。徒劳而归?我的心一沉,不无绝望。莫不是我杞人忧天,杯弓蛇影了?难不成是我的错觉?
到了晚间,药却还是端上,我心下一凛,捧着那微存烫意的药碗,凝睇那虎魄色的药汁,闻着那刺鼻的药味,反是犯了深思。冰绡和九爷那边,莫不是一无所获,但这药……清楚晓得此药有异,却要扮作平常模样,若无其事地端起药,悄悄闲逛药碗,用衣袖讳饰面做饮药状,忽一停,叮咛小丫环流素说:“去,跟你尺素姐姐去讨我存的那点子青梅蜜饯来,甚么劳什子补药,涩口!”
“撤除药,并未进补,便是药,也是冰绡日日端来……”说着,我心下一动,忙唤冰绡去将才煎剩的药渣拿来,让张郎中看看可有不当。
只见舞回风,都无行处踪。
我嫣然一笑,只是笑意都尽是苦楚。叮咛冰绡从妆台上取来方剂给九爷。九爷怀铄打量了半晌,掐指深思,点头迷惑道,“不该啊,按理来讲,这辩证是对的,几味药如当归、熟地、人参、黄耆1、白术、三七,都无不当的。也是《傅青主女科》所列的方剂。若说来,服药十余日,早应有所转机。”
他沉吟些许道,“怀烁结识一名朋友,悬壶济世,在都城是家喻户晓的妇科郎中,医术高超,现在游历路经兴州,不如请他来为小嫂嫂看看方剂。”
如果药中没有事儿,方剂也是安妥的,能解释我现在病入沉疴的,便是那夜致深发疯的兽行,公然伤及我的脏腑。只是,郎中对我的病倒是信心满满,看来不似疑问杂症。
这一日,我都假装若无其事般闲散的模样,还是病歪歪一蹶不振,倚在窗台深蹙蛾眉笑容不展。
药渣子没了?这倒是奇事!
她急得说,“若没有暗鬼,如何单单的就少了我们的药渣?可不是销赃么!”
见我不语,她又发起:“冰绡这就去请五姨太给蜜斯做主!”
他没有接话,只是沉默着,倒是引发了我的重视。我昂首看向他,却见他盈盈一笑道:“或胖或瘦,只要活出本身的风采,便是好的。杨妃丰腴,回眸一笑百媚生。但是飞燕却也宠冠六宫。想来各花入各眼,胖瘦也只是形体,人间爱花之人,所爱独独是花之神韵吧。”他顿顿道,“怀铄曾记得苏子瞻《菩萨蛮》中所云,或者可聊慰小嫂嫂之心:
“涂香莫惜莲承步,长愁罗袜凌波去;
冰消跺顿脚:“九爷,莫非你说不是吗?”
张郎中沉一口气正色道:“夫人这病,或是用错的补药,如果再迟延些光阴,且不说再难生养,便是性命怕都堪忧呢!”
我不动声色,表示她附耳过来,在她耳边私语几句。冰绡机灵,连连点头,心领神会地下去。
他的声音文弱却果断,恰如一夜东风,我心中的愁闷顷刻被减去几分。晨光抚上他的脸,温和和煦,他转而问了问我克日的用药环境,倒是眉头渐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