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背对了我,望着无尽的连缀山脉道:“讲!那日贞妃去你宫里,但是对你说了些甚么?”
忽而身后一个冷冷沉沉的声音叹道:“周大人好兴趣。”
“娘娘她,她是想借臣妾的口,去劝周大报酬皇上分忧,能劝太后停息修建御花圃,在朝廷上,号令筹措军饷为水兵买铁甲舰、炮弹一事。臣妾怯懦怕事,贞妃娘娘说,为了皇上,她就是死也心甘甘心的。”话至此,我还颇是有些顾虑,他堂堂一国之君,没法威慑本技艺下的大臣,竟然靠枕边的女子来出面为他分忧。
说罢回身而去。我岂敢妄动,那日在宫中,他戒酒撒疯调戏我,现在在皇家陵寝,又要带我去那里?
我心头一冷,致深来了皇陵做甚么?还单单选在百官为他送行的日子,本已倨傲失礼,他就不怕此时又同宫中生出甚么嫌隙吗?
“皇上……”我惊得话音才出口,他却一个手势拦住,只远眺一眼致深,轻屑地唇角勾出一抹嘲笑,叮咛我说:“借一步发言。”
我一惊,低头考虑,皇上如何赶来此处巴巴地诘问我此事?那日在老佛爷銮驾前,我都不敢明言,他何必苦苦胶葛?
我们远远地立在松林下望他,美人正欲提了裙摆上前,去被慧巧一把拉住衣袖悄悄点头。慧巧对我悄声解释:“让爷痛快地哭一场吧。先皇十九岁,俄然害天花暴病身亡。先皇过世时,皇后身怀有孕,或是忧思过分,没几个月的工夫,母子……都跟随先皇去了。先皇后是先皇的表姐,自幼在宫里长大,也算同先皇青梅竹马,同我们爷自幼熟悉的……”
“是朕,孤负了她。”他黯然神伤,我却点头,心下尽是感慨。若贞妃地下有知,有皇上这句话,也是知己了。
我心中疑团释开,本来本日是先皇后的忌辰,难怪,但是致深如何要来拜祭先皇后?
他沉吸一口气,高低打量我,冷酷的目光中有几分难测的深意。
我沉吟半晌,心想现在人已死,我若将贞妃的话埋在心底,不让皇上得知,岂不是负了贞妃?但如果说与皇上,这生离死别之痛包含句句血泪,追思旧事,不免撕心裂肺之痛。
山下一凉亭,古松为伴,面对苍山。
“大哥哥为甚么本日来皇陵?”美人奇特地问,也颇是不解。慧巧身子俄然一沉,笑容满面说:“我倒也健忘了,今儿是仲春初十,先皇后的忌辰。往年即便是在兴州,爷也会斋戒一日,去登高祭拜的。”
想起贞妃那光辉如花的笑容,自傲的言语,满含了对皇上的眷恋,我伤感道,娘娘还说:“圣朝就是一条船,皇上就是那掌舵的……皇上想干一番大事,成为千古一帝……若她果能杀出一条血路推皇上奔腾入大海,娘娘说她就是粉身碎骨,也心甘甘心的。”
同致深自幼熟悉的,也便是同慧巧熟谙的,只是现在凡是听到慧巧同致深儿时的趣事,我内心都莫名一阵模糊的醋意。那种感受颇不舒畅,那些陈年旧事仿佛醋意普通在我心中积累。我都由不得自嘲,看来女子的妒意无关出身凹凸,德行如何,那不过是天生而来,如女人好美一样。我唇角勾出一抹含笑,又不幸亏此轻渎先人,便只“哦?”了一声。她说甚么,我便临时听甚么。
我怯怯地抬眼窥他,正深思如何报告,暗中测度他的来意,他却柔了些身材降落的话音带了些许子磁音,颇是动听:“太后收你为义女郡主,朕也该呼你一声御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