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湿漉漉的大眼睛，像闪着光，像是在说：
九郎：“……”
回身，何秀双膝跪地，手里的大刀半截都插进了土里。
跪在地上装了半天死人的玄衣骑卫殷铁三恰时上前一把捂住娃娃的嘴，直对着娃娃冒死点头。那又急又怕的囧样任谁都能看得出，他现在内心必然在无声号令着：
“喂，醒醒。喂，你醒醒……”
此中尤以‘不羡羊’和‘和骨烂’最受胡戎兵士的爱好。
九郎又是一惊。
至此，九郎的一颗心上高低下，冲突又挣扎，一会儿憋得难受，一会儿胀得发软，最后变幻成了溶溶春水，微微泛动着……
他捏着娃娃的小鼻子，一刻，两刻……
那些年里，侵犯汉地、搏斗汉人最凶恶的便要属西戎和北胡，他们乃至在长江以北的地区前后建立了夏、凉、燕、秦、赵、成等大大小小几十个国度。而后的几十年乃至几百年，可谓中原史上最暗中的大分裂期间。
看先前的景象，这山匪留下的小娃娃不知是那里冒犯到了郎主，能留住性命已是不幸中的万幸。这殷铁三竟然还想将娃娃留在车队里。
四周很快都温馨下来，正在繁忙的部曲和奴婢们停动手里的行动，以一种不测且惧的目光望着他们的郎主。
娃娃望着还在闲逛的暗红色车帘，先是一脸懵，转而张嘴几欲大哭。
但是他们却在他的脸上看到寒冰普通的冷酷，他们还感受了他的仇恨，他无处宣泄的残暴……
一个不知事的小娃娃你能跟她计算甚么？
九郎本来筹办好的统统责问又被十足堵回了肚子里。
那一刹时，谢九郎感受像是有一个重重的东西从心房上摔下来，在地上砸得四分五裂。
九郎默了默，换了个舒畅的姿式，也阖眼重新睡了。
尽力了半响，娃娃的眼睛还是不能完整展开，且酸胀得难受。
“何秀？”
在那些画面里有明艳不成方物的女子红衣猎猎打马飞奔；有老是拿着一卷书, 却向来不看, 见人就拖畴昔下棋参议，最后却盘盘输的捶胸顿足的男人；另有一个长得跟她几近一模一样的男童, 比她肥大，比她胆小精美，像个真正的冰玉娃娃。他老是渐渐吞吞地跟在她身后，然后羞怯的冲她笑；另有满天满眼的红, 有仿佛永久也放不完的鞭炮，有穿戴喜庆的婆子将手牵动手的她和阿谁男童分开，有那男童扭曲痛苦的小脸，以及被捂住的呜呜哭声……
“何百户，郎主的意义是这小娃娃能够留下来的，是吧？”
而恰好便是这些异于汉人的特性让谢九郎想起重生前做游魂孤鬼的那些年……
“大哥哥，你别哭，我把我的果子给你吃……”
那男童竟然和九郎怀里的西戎娃娃长得几近一模一样。
只要一颗黑黝黝的，乱糟糟的头顶。
四下静得落针可闻，那娃娃仍然一副烂漫懵懂模样。她瞪着圆溜溜的大眼睛，轻悠悠地摆脱了殷铁三对她的挟制，然后走到九郎的牛车前，爬了几次，都笨拙地摔了下去。
曾时，谢九郎是亲目睹过外族人将汉人比作两脚羊。两脚羊并不是指羊，而是在血腥的疆场中被当作食品来吃的人。
并且这类完完整全被人信赖，被人需求，被人毫无介防地切近的感受还不算太坏……
娃娃终究醒了，先是‘啪’的一声打在九郎的手上，打得九郎猝不及防。然后才把埋在被窝里的小脑袋拔了出来，最后艰巨而迟缓地展开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