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马匹冲撞散落的迎亲步队稍作清算,便重新向国公府浩浩大荡地行去,仿佛一点都没有被方才的小插曲所影响。
目光没有再多流连,平襄公主缩回了头去,重新坐正。
纵是早有筹办,坐于轿中的平襄公主也还是难逃一个趔趄,向后撞去。她被如许的异变引得蓦地一惊,却来不及再多想,只稳住了身形,静息等候。
但是未等她出言辩白,只见得神武侯面上笑容骤收,重重地放下轿帘,回身便要走。不过转眼之间,一只白净的手自层层明艳的朱帘内探出,如新抽枝的柳条普通,轻而不容置疑地攥住了他的衣袖。
顿了顿,神武侯薄凉的唇边逐步弯起几分嘲弄,幽黑的眸子在轿内投进的光芒下明灭不定,口中薄凉的话语像是一声惊雷,在耳边轰然炸响,“你可否晓得,如果没有这场赐婚,现在坐在这肩舆里的,会是谁?”
他始终目视火线进步,只淡淡地掷下三个字,“我晓得。”
重新响起的花炮锣鼓中,一个随行供以跑腿的喜婆接了令,赶紧朝前飞奔而去,捂着耳朵上接不接下气地跟从着马队尖着嗓子唤道,“神武侯大人!神武侯大人!神侯府在……在那头呀!”
随行喜婆纵是在宫廷内摸爬打滚已稀有载,现在仍被这极尽铁血的一句吓得慌不迭缩回了头,不敢再多话。
在窥得轿内气象以后,纵使对这门婚事再漠不体贴,神武侯的眸色也不免一点点地沉了下去,挥袖屏退了身边的一世人等,这才冷冷出声,“平襄公主,你这是不肯嫁我。”
过门之前,她需遵循端方跨过火盆,意为消灭邪气,但是硫磺粉末遇火即着,到当时必当从衣摆上烧起。虽是在地上随便打个滚便能及时毁灭的小事,但以后狼狈的模样可想而知。此人大略是想让她当众出丑,成为群臣乃至凤京中的笑柄。
或许是烦了,神武侯突然一拢缰绳,终究直身昂首看去,薄唇微启间带出一声冷哼,“笑话!我神武侯做事,何曾仰仗过‘吉利’二字?”
平襄公主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下纷杂心境,见已然行起码人之地,只将耳畔的珍珠坠子摸于指尖,稍稍一用力,那一道凌厉的流光已然破空而去,不偏不倚地击中行在火线的骏马。
这是逞强?神武侯心中莫名一动,低眉看她。
硫磺。
声音不大,却足以穿透一片欢娱的喧哗,还是掷地有声,涓滴不给人辩驳的余地。
平襄公主沉了沉胸口的郁气。她向来直来直去,现在也不欲做出委曲的姿势来博取不幸,只将团成一团的嫁衣递与他手中。抬高的嗓音如珠玉碰撞,沉寂清冷,连尾音都断得洁净利落,“这个,被人动了手脚。”
平襄公主端坐了半晌,禁不住挑开几分帘子,远远地望向最火线的顿时身影。他身形本就矗立,现在穿上一袭朱红,不但没有被如许明艳的色彩夺去半分光彩,反而带出了几分凌然的王者之意,无端端让她有几分不安的心妥当了下来。
硫磺粉末皆被人藏于层层叠叠的花鸟绣当中,短时候内底子没法撤除,一时之间也找不到替代的衣服,将她直接逼到进退两难的地步。而现在花轿已然快到神侯府,莫非便要在此坐以待毙?
即便晓得她有武功在身,这一下对她来讲并未有甚么大题目,他还是不顾迎亲婆子的禁止,大步上前半翻开了轿帘,全然是出于礼节地扣问,“你如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