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露殿是帝皇寝宫，除了皇后以外，便是宫妃亦不得随便逗留过夜，更何况本应恰当躲避的天家儿孙？倘若李徽确切是位天真不知世事的少年郎，欣喜地接管了祖父的“慈爱之情”，想必翌日等候着他的毫不会是长辈们和睦且暗含打趣的笑意，而是如同暴风骤雨前夕般的阴沉苍穹。幸而新安郡王并非一无所知的纯真少年，更非恃宠而骄之人，亦非喜怒形于外者。闻言，他便弯着眉眼笑了起来，仿佛极其欢乐，又仿佛非常遗憾。
“祖父的文韬武略无一不比孙儿们更出众几分，怎能服老？如果非得‘服’，也该是孙儿们‘服’祖父才是。”李徽笑道，“既是宝刀未老，也该经常让孙儿们见地见地锋芒才好。先前祖父不是常说要带孙儿们打猎么？鹞子倒是给孙儿看了好几只，养得油光水滑，恰好至今都未能成行。”
“孙儿不敢。只是感觉，清楚本身已是竭尽了尽力，却仍只得了如许的评价，不由内心有些思疑——今后是否该持续跟着祖父修习技艺？不如，我们改成教诗词歌赋？或者，祖父指导孙儿每日写几十篇大字？如果孙儿每天都学这些，阿爷想来也会很欢乐。”
“你？‘护着’我回甘露殿？”贤人忍不住大笑，又咳嗽了几声，方摆摆手道，“就凭你那点工夫，也敢说‘护着’我？想不到，你的脸皮倒是越来越厚了。也罢，也罢，既然你有如许的孝心，我也不忍心回绝你，就让你‘护着’便是。”
“……阿徽。”贤人俄然唤道，声音仿佛有些恍惚不清。
和乐融融，好像平凡人家，或许只是祖父期近位以后，所做的一向不肯醒的幻境罢了。或许是杀兄弑弟的惭愧而至，或许是贰内心当中不肯承认皇位能让民气变得不敷，或许他清楚知悉统统，却故作不知，想保持假象——即便如此，他也情愿陪着白叟将这个梦做到极致。
“……多谢祖父！”李徽禁不住再度暗想：倘若王子献当真压抑住了堂兄李玮，毫不会给皇族宗室留下甚么好印象。李玮、李璟兄弟脾气豁达，或许不会放在心上，但有些人却将皇家颜面看得比甚么都首要，定会瞧着王子献不扎眼。
“那祖母喜好甚么？不如祖父说来好教孙儿晓得？再给祖母挑别的灯笼？”
“……写大字就充足了，诗词歌赋便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