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久的沉寂后,是混乱到分不清人声的沸腾。
一击未中后,车头笨拙地转了向,掉头沿着来时的车辙印碾去。越野车的车灯像打猎的蛮荒凶兽,在被暗中吞噬的可可西里头也不回地远去。
曲一弦握着领巾的手一顿,鼻尖盗汗直冒。
她一凛,仿佛真的听到了帐篷被拉开的声音,那顺着夜风涌出去的潮寒氛围几近把她的呼吸都要冻住。
她蜷起家,颤抖着又拧了下,这回灯亮了。
它不像帐篷里那么暗中,苍穹吊挂着银河,月光疏淡。不远处的雪山还模糊可窥见它的山体表面,像泼上去的墨影。
然后拍照,保存。
她收起舆图,笔帽夹着图册被她顺手卷进双肩包的夹层内。
曲一弦听不清巡山队的和彭深说了甚么,只抓到几个“不晓得”“发疯一样”“开车跑了”的词,她拧眉,嘴唇翳合了数下,想问“江沅呢”?
“我动员手电筒。”
曲一弦睡意正深,脸上似被贴了冰块,本就四蹿的寒意像找到了构造,一股脑涌上她的后颈。
“我动员手电筒,”江沅的声音在她耳边如浮梦云烟,透着丝半夜时分才有的让人毛骨悚然的渗意:“车就停在营地那,我找瓶水就返来。”
刚清算安妥,帐篷从外被翻开。江沅拍完照,搓动手钻进帐篷里,刚切近曲一弦就坏心眼地把冰冷的双手往她颈后贴。
最后的尾灯像是就烙在了眼底,时不时地闪现在郊野的深处。
彭深追上来,边拉外套的拉链,边搀了曲一弦一把,问:“如何回事?”
她被节制,只能在营地等动静。
有人“噫”了声,惊魂不定:“别瞎扯。”
改装过的越野车,车轮抓地,似野兽吃紧嘶吼。那骤大的油门声,碾着灰尘,隔着数米远都能听出它的孔殷和紧急。
她蜷了蜷手指,在梦里仿佛透过敞开的帐篷看到了可可西里的郊野。
睡到后半夜,有风把帐篷外的驼铃撞响,闷闷沉沉的一记铃啷声里。曲一弦听到江沅仿佛置身在山谷里,隔着层层迷雾透出的声音,袅袅绕绕。
她捡起领巾围上,筹算追出去看看。
四天前, 她们从南辰市解缆,直飞西宁,落地后先去租车行取了租来的巡洋舰。
“不平安,江沅。”
“这傻子……”
不可……
睡垫在地上铺了一夜,快和地盘一样覆结冰霜。
“我拍到金顶了,就是光芒不太好……”她松了手,献宝似的把挂在脖颈上的相机取下来递给她,眼巴巴地等着被嘉奖。
她心跳“咚咚咚”地狠恶鼓励着,氧气淡薄到仅靠鼻子已经没法呼吸,她伸开嘴,深喘了几口气。目光落在并未关实的帐篷口上一顿,随即瞳孔收缩。
用卫星电话报完警后,曲一弦就闲坐在帐篷外,不敢合眼,眼睛直盯着巡洋舰最后消逝的方向。
闭眼歇憩了半晌,睡垫有些冷。曲一弦起家套了件羽绒服,躺归去时模糊闻声帐篷外切嘈的人声。她脑中因高反而起的嗡嗡声里,只模糊听到彭深叮咛大师早些歇息,早晨不要伶仃活动。
曲一弦连鞋也顾不得穿,赤着脚就追上去。
灯没亮。
她半坐着,够到帐篷顶上的照明灯,拧了两下开关。
营地里独一一盏探射灯亮起来,灯光直落在她脸上,刺得她眼睛生疼,几乎流出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