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纶道:“璧城,你我师徒父子,有事切不成瞒我。我晓得你在陈崇恩军中甚是遂心,但陈崇恩心机如何,此时还不甚了然。我见陈崇恩与两边似都有来往,又似都来往不密,如果他隔岸观火最好。此事胜负难料,你万不成等闲蹚这浑水。”
陆纶道:“非是这几家女子配不得你,实是现下朝局不稳,只怕旬日之间便有大变将生,当时不知朝中哪位大臣高升,哪位大臣被连累,岂能在此时急于为你订婚。”
陆纶道:“你自幼父母早亡,家中又无亲眷,现在已是二十三岁了,这事便由为师为你做主如何?”
秦玉插言道:“当今这最后一句实是诛心之言,只差说群臣争拥立之功了。”忽觉不当,仓猝顿住,只因陆纶也是这群臣中之一员。看了陆纶一眼,不再言语。
秦玉虽当作笑话来讲,陆纶倒是听得心惊,便不肯他再说下去,遂道:“是之前人云:‘目前有酒目前醉’,又道:‘莫使金樽空对月’,便是要我等有酒有肉之时固然吃喝,莫到无酒肉可食之时才追悔莫及。”说罢举起酒杯。
“璧城,这很多事凑在一处,若还看不出端倪,为师便枉自为官二十余载了。”
“而后中书舍人许嵩、严预与太子詹事朱休等人在朝中拉帮结派,皋牢民气。我虽未亲见,却多有耳闻。六部尚书如何我不晓得,但侍郎中却有受其蒙蔽、拉拢之人,其他衙门四品以下官员中只怕也有很多。梁都城外武将我知之不深,然耳闻也有入其党者。方东阳虽未亲身做这等事,然其对此事不闻不问便可见一斑。我奇特者,倒是袁宜直。袁宜直本是杀伐定夺之人,以往政事堂构和,偶有政见分歧之时,只他能与方东阳据理力图。我亲见便稀有次他二人争得面红耳赤,相持不下,最火线东阳只得让步。偏近些光阴来,袁宜直有如聋哑普通,对朝中诸般异事视若不见,充耳不闻,竟成了一个老好人,这岂不是咄咄怪事。”
陆纶却毫不在乎,说道:“恰是如此,是以方东阳听了这口谕,也不敢回嘴,也不敢再提此事。但是后行事,方东阳却更加堂而皇之,不加拘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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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如此下去,政事堂便可算得是大权独揽了。三月初,方东阳领衔群臣上表,言北疆战事正酣,然御体不佳,不敢以国事惊扰圣上,政事堂独揽朝政却又有违祖制。为防当朝宰辅专断擅权,伏请圣上允准太子监国理政。”
秦玉去了,陆纶便叮咛下人洗漱换衣,筹办酒菜。待秦玉返来,陆纶已换了一身淡青色直裰长袍,中厅已摆放了一张小小圆桌,桌上摆好四样小菜,倒是一碟蜜汁火腿,一碟糟鲥鱼,一碟香醋藕片,一碟莲叶肉圆,另另有一壶酒。
秦玉道:“弟子全凭教员做主。”声音已压得低了很多。
“这道表章方东阳可谓光亮正大,乃是束缚本身权势之意,然细思却有逼宫之嫌在此中,便是以宰辅擅官僚挟当今允太子理政。然联名上此表者朝中群臣已包括十之六七,便是为师我也在此中。只因为师也是过后才想通这表章背后之意。”
陆纶叹道:“我知你困守滦州一月不足,到厥后城间断了粮,草根树皮诸般能食之物俱已食之将尽,却终将滦州守了下来,实在不易。璧城,交战之人,能活下来便是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