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绪道：“请陈都司明示。”
陈封道：“裴氏世代簪缨，桑鼎又是少年高才，来日必然显赫的。但有了这一番军中历练，想必桑鼎还朝以后，高升也是指日可待了。”
裴绪道：“都司这番话，裴绪竟不知说甚么是好。我见都司虽有靠近之心，但都司毕竟是雄师主将，我又岂敢冲犯虎威？都司既这般说，裴绪便承都司厚意了。”
二人进到帐中，这军帐极小，只要约莫九尺见方，帐中铺着毡毯，摆了一张条案，几把交椅。案上摆放着很多笔墨纸砚等物，倒是极有层次。
裴绪笑道：“都司说的那里话来，圣上命我来军前学习，便是来刻苦的。如果这点子苦都吃不得，又如何当得起圣上看重？何况我每日跟从都司，见都司如何治军，如何排兵布阵，又如何运筹帷幄，军中事无大小，俱要一一过问，我大郑庙堂、蜀国庙堂也都要一一虑及，裴绪当真是受益匪浅。纵是再吃些苦，我也并无牢骚的。”
裴绪迷惑地看着陈封，似终究明白陈封本日是为何而来，但此时他还不想暴露心底实在设法，便只沉默不语。
裴绪仍不肯说话，却也只能接道：“我是景曜三年仲春二十八接政事堂令入值政事堂的。现政事堂中三位中书年资皆比我老些。”
陈封叹道：“你这番心机我何尝不知，现在我官位虽只四品，倒是统兵十万的大将，郑国似我这般的武将，不过4、五人罢了。人皆言我陈封乃是大郑建国以来最年青的都批示使，却不知我在这位置上也是诚惶诚恐，深怕一着不慎，伤了圣上知人之明。圣上待我这份厚恩，我也是不知何故为报。但我身为武将，也只要在疆场之上，一刀一枪拼出个功业，来酬谢圣上了。”
陈封道：“桑鼎，我在四位都司当中，也是年资最浅的，圣上重用你我这等人，倒是为何？以我之见，圣上已是为子孙后代考虑了。圣上春秋已高，朝中重臣们也都过了鼎盛之年，此时若不历练新人，只怕圣上百年以后，我大郑便要青黄不接了。”
陈封笑道：“如许才好。这一战不知还要打多久，你我二人朝夕相对，若过分拘束，反为无趣。今后暗里里，桑鼎便呼我字便好。”
陈封笑着摆摆手，端起茶盏浅呷一口道：“本日只是你我闲谈，千万不要拘束了。昔日我与桑鼎来往未几，但在汉中倒是一见仍旧，我视你便如兄弟普通，望桑鼎也勿将我视为外人才好。”
陈封道：“那便是了。桑鼎可曾想过，朝堂当中，四位都司，四位中书舍人，圣上为何只选中你我到这汉中来，主持伐蜀之战？”
裴绪看着陈封，大大生出知己之感，道：“都司是武将，天然这般想，我倒是文官，便也只能以忠、勤二字报效圣上了。我虽只是五品官位，倒是职在中枢，那天下事，便皆是我分内之事了。我若多做一分，圣上便少了一分烦忧，我若能做非常，圣上便能安享天年，不必再每日烦心政事了。这便是我辈臣子之愿了。”
陈封却不看那茶，只笑道：“桑鼎是文人雅士，吃茶还要有那很多讲究，我倒是个粗人，只知吃起来香那便是好茶了。说来桑鼎到汉中也有二十余日了，这些光阴也吃了很多苦头。这军中不比梁都，吃的住的皆粗陋很多，这于我这等军汉原算不得甚么，但桑鼎却甘心与我划一吃同住，我倒当真有些过意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