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黎看着他神采,俄然想起早上在程家问启程平的事情时,一开端也碰到的是这般含混神采,心下道,是了,他们都不晓得姐姐已经将程公子出身奉告过我,才不欲直言,但寄父这神采——眼下我们清楚是在说青龙教,说张俊,他何必含混?莫非这事情的关头之处,竟还是在程公子的身上?如果如许——寄父方才说的那段旧事,也并非全貌,乃至并非究竟也说不定吧?
“……王副尉?”顾世忠口气忽异,仿佛与他了解。“如何竟是你?”
再走几步,只见又有几具尸身。君黎也算见过好几次死人,但这些人死得惨痛,鲜血涂地,他只觉内心悬空了似的难受,头皮亦是一阵阵发麻,双手握紧了乌剑,咬唇不语。这几具尸身以后是一长段路的鲜血滴落,或渗于发灰的地盘,或凝于被踩踏过的草叶,构成了淅淅沥沥、曲曲弯弯的一行两行,想是伤者前行。
王副尉抬袖,抹一把颊边的血,嘲笑道:“上头说我对徽州熟,这事儿能不派我返来?顾爷,这事儿与您老也不相干,是否看在昔日友情上,别让小弟难做?”
程方愈正自为三四人胶葛,顾世忠一冲之下,有两人便径直跌了开去。程方愈先一怔,欣喜道:“老爷子怎也来了!”顾世忠哼了一声,扬声道:“任谁敢动青龙教,也须先问过老夫!”
顾世忠眼神却看着别处,缓缓道:“君黎,你问的这些,寄父也答不出来,只知,当年青龙教毁灭朱雀山庄,申明鼎盛之时,教主曾有过很大的野心,不甘仅居于这徽州一地;朝堂之间也晓得他名头,临安府清河郡王张俊曾带人马来过徽州,趁着一次青龙教与其他门派相斗衰弱之机,筹办有所行动。教主得空旁顾,派你姐夫出面去迟延张俊——也算你姐夫短长,不但单凭唇舌之方便尽消张俊疑虑,还将火引去了仇家那边,成果变成青龙教借了朝中力量,安定了这皖南一带。张俊退回临安以后,你姐夫一向力劝教主不要再轻举妄动,因为他最清楚,当初他在张俊面前演的那出戏,只骗得过当时,实在经不起细思,难说甚么时候这清河郡王回过神来,便知上了当,受了操纵,当时恐怕就休想再这么幸运完身而退了。教主也便听了他的,暂将权势收在淮南二路。厥后因为环境有变,便张俊身后,教主也偶然再行东扩,便此也安稳了十几年——若要给现在这景象找来由,除非就是张俊一党为了昔年的事情卷土重来,想清理旧账。”
程方愈皱了眉头道:“老爷子,放他们走了,内里援兵返来,岂不是费事。”
“好了,我们走吧。”程方愈低头,话语沉,却有力。
“顾老爷子,你可肯定要替青龙教出头,与我们为敌?”只听对方有人提气说话。君黎抬目只见此人四十来岁年纪,手上不过一把浅显朴刀,但看破着,应是这伙人之长。
“这也不对吧?”君黎皱眉。“张俊死了那么多年,那一干受宠的朝臣几近都已不在,况现在天子也换了人,就算另有旧党,手里哪来兵?以天子名义借口追拿程公子,就更不成能了。”
“凭你这些人,拦得住我们?”顾世忠便不悦。“老夫也是为你着想,若你不肯叫人退开,就别怪我脱手了!”
顾世忠看了他一眼——“程左使的意义是说,我顾姓之人,不配进这青龙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