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长生两世为人,宿世唐国乱世安好,他过得亦是平平无奇。当代却历经颠沛流浪,家破人亡,同胞惨遭搏斗的悲剧。不觉间竟磨练了道心,为他修仙之途扫平停滞。
动静传出,举国震惊。武烈侯胡氏数代忠烈,现在竟出了个叛徒,圣上雷霆之怒,仿佛滔天巨浪,骇得满朝振动。
展长生也不计算,只将那婴儿抱在怀中,方才欣喜感喟道:“那是家恶人,果然天佑我也。”
那雕蛋不过每日汲他一滴鲜血,这婴儿却需求每日进食,岂可相提并论?
永昌国隆武二十七年秋,琼英叛国降敌,长宁伶仃无援,只得坚壁清野,死守城中,以三十五万守军对抗天孤、天纵两城,合计八十万联军。
展长生自是不能将那紫金葫芦交还给杜老夫,便留了大笔金银,供他与孙儿衣食进学无忧。
展长生低声道:“师兄,是我想左了。今后凡尘俗世,同我再无半分干系。只是这孩子……”
如果善人,展长生总要赔偿方才心安。如果恶人,盗了他家库房,这便是惩恶扬善的侠义之举。
长宁文武百官无一人撤离,恪守城内。众将家眷会合府衙当中,令守城武将半步也退不得。
时近暮秋,霜浓露重,地步间水稻已收割结束,水波上一片白茫茫雾气,既安适,又寒凉。展龙同他并肩而行,走出村落,降落道:“师弟虽口称斩断尘缘,一心修仙,却毕竟摆不脱尘凡。”
是夜,夏侯员娘家中库房失窃,财帛宝贝被盗得一干二净。
展长生六识灵敏,自是看得清楚,那祖孙二人蓬头垢面,泪痕未干,神采愤激,手上粗茧厚重,显是风俗了田间劳作的农户。
展长生忙上前接住襁褓,柔声道:“多谢。”
实则尘凡多趣事,又有同袍环抱,方才令他有人间暖和之感。修仙之途且阻且长,孤傲无依,叫他整日只同展龙相伴,展长生委实难捱。
展龙领他行至镇南一座大宅四周,朝黑漆大门一指,“就在这户人家中。”
展龙竟可贵有一丝怔忡,游移半晌,乌黑双眸悄悄凝睇他,“本来如此,就依你所言。”
彼时展长生望向路边梧桐路,金色枯叶瑟瑟,有若一片黄金狼籍落在树梢,低声道:“凤凰鸣矣,于彼高岗,梧桐生矣,于彼朝阳。他父亲是人中龙凤,盖世豪杰,只愿他这平生也无愧先祖,做个顶天登时的男人,不如唤作夏桐生。”
二人目睹得阔别村落,四下无人,展龙方才抱起师弟,再往天孤城飞去。
展长生只笑道:“我免得,路上自会留意。”
那小厮一听那人开口,便觉寒意几近裂胆,几乎牙齿也磕碰,惨白一张脸,战战兢兢道:“这、这位公子,自自天然也、也是君、君子。”
那少年正忍住疼痛,搀扶祖父起家,盘跚拜别了。过往行人竟不敢出声,只远远绕开了事。
展长生展颜笑道:“有劳师兄。”
如此行行停停,过了七八日,半途停下时,展长生便在山中捕获各色母兽,取乳汁豢养婴儿。
展龙曾问他,如何给这婴儿取名,展长生踌躇好久,方才道:“他是夏元昭之子,纵使今后再不复见,总不至连父亲都健忘。自是要姓夏的。”
魏氏所写的请罪书字字血泪,满篇痛斥胡岩风不忠不孝、不仁不义、悖礼丧德,妄为人子、人臣。百姓间亦是唏嘘,武烈侯传承百年,忠肝义胆,世所同颂,现在却毁于一人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