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长生起家,却还是诘问道:“长宁为何会一败涂地?”
灰炎短促喘气了半晌,惨淡笑道:“将军怎会临阵脱逃,天然留在长宁,与将士共存亡……我三十五万长宁军,断没有半个逃兵降将!”
他旋即提住灰炎尸身,送入坑中,手指剑风一扫,激起大片泥土,落入坑中,将那尸身密实埋葬起来。
“胡岩风……怎会……降了?”
是不能体味,实则不敢体味。
此时他背后负有一个包裹,呼吸间胸膛狠恶起伏,面色惨白,唯有目光炽热,衣袍大半染红,血珠自袍角颗颗滴落。气血损了大半,现在已是强弩之末。
若方才展龙未曾救他,展长生现在身上又要多出几个巨大的血洞,现在再没有常世之刃能救他,若再入冥界,以他二人同冥使的抵触,只怕落不了好。
展长生不由紧扣手指,哑声道:“胡岩风——”
山中死寂,过了好久,方有一阵清风拂过林梢,带起叶涛声声,如泣如诉,含泪泣血。
比起先前烧火棍普通颓废模样,眼下枪身倒是多了些许暗淡金光,质地亦是更加坚毅紧密。前端一柄颀长枪刃,寒光闪闪,触陌生寒。展龙弃了人身,化了本相,催动全数灵力,风驰电掣普通冲向结界天顶之处。
一冲之下竟未能刺开,那众修士纷繁喝道:“竟如是斩龙枪?魔枪休走!”各自发挥神通飞身追来。
为首的男人三十出头,国字脸,身材魁伟,双目神光内蕴,自怀里取出一枚古朴无华的令牌,其上刻有青、赤、紫、黄、玄五色云纹,扬声道:“吾等乃大莽坤山香贤圣宫门下,奉宫主之名,前来讨伐妖魔,有青铜令为证,六合以鉴!”
他晓得展长生情意,便朝那山中降落,展长生甫一落地,便觉一股劲风袭向后心,不等他行动,已被展龙一手挡住。摊开掌心时,便暴露一把捏成废铁的飞刀。
话音未落,展龙已扑身上前,将束缚展长生的青藤一道斩断,带他跃出三丈开外。几根玄冰利箭嚓嚓嚓刺中展长生瞬息前所站之处,腾地炸裂成一蓬乳白冰雾,垂垂散落在断碎的青藤上,凝成一层白霜。
胡岩风立了好久,暮色四合,山下却不见炊烟,不闻村歌。他低声命令道:“归去罢。”
那昔日为他助酒操琴,慷慨而歌之人,现在已然存亡茫茫,再不复见。
琼英州四十万雄师,以胡岩风为首,捧帅印献天孤魔王,不战而降。
展长生被他剑气护住,倒也不觉如何荡漾,只得竭力跪在枪身上,朝四周望去。身后成串青衣修士追来,一时候浩浩大荡,竟摆脱不开。
胡岩风神采一沉,阴骘如乌云压顶,目光炽热,犹若熔岩。本来俊朗的堂堂男人,此时竟有些扭曲狰狞之色。
行了约莫半盏茶工夫,长枪突然一降,朝空中直直冲去。展长生只见一片苍茫大地劈面扑来,犹若山岳倒倾,有没顶之势,不由抓紧枪杆,摒息瞪眼。
展龙并不答话,只松展开长生,哈腰捡起一根树枝,朝泥地上一掷,顿时泥土翻飞,暴露个大坑来。
灰炎道:“九殿下的侍妾,两月前诞下一对双生子,现在城破家亡,冲弱却无辜,殿下只求将这二人各自送出长宁,得一条活路。白炎护送宗子流亡,我护送次子——展长生,我命丧于此原是天定,无怨无悔,只求你救这无辜冲弱一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