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萧氏一族,享国已愈百载,历经六帝,开枝散叶,封王封郡者,不堪列举。宗族庞大,人丁畅旺,可也有不善之处,那便是争权夺利,日甚一日,血缘干系愈发轻贱。
萧煜闻言,挑了眉,面上不悦,却懒得开口。不消回身都能推测丞相蔡明和的恶心嘴脸,这老匹夫,真是找不痛快。
常常这个时候,统统的人,乃至天子都被烦琐礼节折腾得饥肠辘辘,胃口大开,终是轮到了进大膳,大乐奏响,群臣起立,谢恩以后复坐,序班开端上菜,歌姬连续进殿献舞。
就拿当今圣上萧恪为例,他的堂兄弟、表姑嫂、亲侄儿怕是百余之多,有些连名字都记不起。即便如此,本性温厚的萧恪却最是格外疼惜两个弟弟,其一是胞弟萧焕,其二便是堂弟萧煜。
萧暄在一侧虽未愤怒失态,可眼底一戳儿火气如何也藏不住。如果别人嘲弄的是她,倒也罢了,两世为人,心中自有沟壑,她不耻于小人计算。可那不长眼的东西恰好找她父王的倒霉,出世至此,她最在乎的便是朝夕相伴的家人。
萧暄闻言,点点头,这阵仗倒也当得起万国会的名头。眼下她一身红色世子服,端端立在原地,金色光芒洒下,染上一层道不明的余韵,密纺的穿云蟒袍,张牙舞爪,铮然射出无尽奇彩,活矫捷现,直刺得人睁不开眼睛。
“哟,这不是荣王爷吗?放着舒畅马车不坐,怎的步行?莫不是突来心血,想细心逛逛这内城,可莫要误了开席的时候,惹得圣上不欢畅”,正待萧煜父子俩迈开步子,一阵刺耳的声音自火线传来,明目张胆地讽刺,真是放肆。
“荣亲王”这一封号在王爵里意义严峻,从不等闲赐赉。既然封给萧煜,可见其圣眷正浓,如日中天。按事理,这般高贵,可直接让马车入宫,以其代步,省些力量。
语罢,还抬头作冥思状,实在敬爱。
望着绝尘而去的华盖,萧暄嘲弄地吐吐舌头。
荣王府的马车缓缓停下,萧煜并萧暄纷繁下车,立于宫门口,整了整被风撩起,微微褶皱的衣衫。
萧暄向来讨厌这等官家风格,不务实际,穷奢极欲,再加上想到此次宴会有邶国使臣,一刹时更是感觉了无生趣。
似是想到了甚么,萧暄心下忽地一沉,冷冷道,“哼,这面上工夫倒是做得足,哪次国宴不是设山楼场面,奢丽非常,不知又是破钞国库多少银两。有这闲工夫,还不若多发些军饷,养好精兵,免得受别人鸟气。”
萧暄转过甚,睁大眼睛,一副人畜有害的模样,脆生生隧道,“父王,孩儿曾闻‘夕照趱行闻犬吠,严霜早促听鸡鸣’,可眼下日头正盛,既不早也不晚,如何也会有犬吠鸡鸣呢?真是费解,费解!”
宴饮食品均是四方珍奇,从天下各地水陆远送到永京。有些时鲜食品还是筹办大量人力物力,用驿马加急递到,颇耗工序,然再经过御膳房良庖经心烹制,成绩绝佳上品。
当然,人有三六九等,位有凹凸贵重。每样端方既是上位者定的,总归有人能够享有特权。自太宗一朝始,便有亲、郡王等在皇城内骑马乘车之赐,厥后大哥体衰、功劳卓著的初级官吏经天子特准亦可在皇城内坐肩舆或乘车,这既是天子对王亲大臣的恩遇,也是一种荣典。
蔡明和翻开帘子,恶狠狠盯了萧家父子一眼,使唤家仆快些赶马,一溜烟往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