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莫半个时候,荣王府的车队便顺顺铛铛地到了永华门,现在宫门外车轿云集,百官聚会,热烈不已。
“哟,这不是荣王爷吗?放着舒畅马车不坐,怎的步行?莫不是突来心血,想细心逛逛这内城,可莫要误了开席的时候,惹得圣上不欢畅”,正待萧煜父子俩迈开步子,一阵刺耳的声音自火线传来,明目张胆地讽刺,真是放肆。
且说萧氏一族,享国已愈百载,历经六帝,开枝散叶,封王封郡者,不堪列举。宗族庞大,人丁畅旺,可也有不善之处,那便是争权夺利,日甚一日,血缘干系愈发轻贱。
萧暄闻言,点点头,这阵仗倒也当得起万国会的名头。眼下她一身红色世子服,端端立在原地,金色光芒洒下,染上一层道不明的余韵,密纺的穿云蟒袍,张牙舞爪,铮然射出无尽奇彩,活矫捷现,直刺得人睁不开眼睛。
然萧煜深知树大招风,荣极而危,反倒是重视礼节,凡事非要做个十二分恭敬,才不负天恩浩大。是故他与萧暄早早盘算主张弃了马车,步行入宫。
似是想到了甚么,萧暄心下忽地一沉,冷冷道,“哼,这面上工夫倒是做得足,哪次国宴不是设山楼场面,奢丽非常,不知又是破钞国库多少银两。有这闲工夫,还不若多发些军饷,养好精兵,免得受别人鸟气。”
就拿当今圣上萧恪为例,他的堂兄弟、表姑嫂、亲侄儿怕是百余之多,有些连名字都记不起。即便如此,本性温厚的萧恪却最是格外疼惜两个弟弟,其一是胞弟萧焕,其二便是堂弟萧煜。
随后乐止鞭炮鸣响,皇太子、亲王、使臣等顺次上殿,内亲女眷亦是按尊卑退席。再下来四品以上文武官由东西入,立殿中,五品以下则只能立于殿下。百官先行赞拜大礼,礼罢,光禄寺鱼贯而入,大乐再度奏响,后光禄寺开爵注酒,起首向肃宗敬酒。
萧煜闻言,挑了眉,面上不悦,却懒得开口。不消回身都能推测丞相蔡明和的恶心嘴脸,这老匹夫,真是找不痛快。
萧暄在一侧虽未愤怒失态,可眼底一戳儿火气如何也藏不住。如果别人嘲弄的是她,倒也罢了,两世为人,心中自有沟壑,她不耻于小人计算。可那不长眼的东西恰好找她父王的倒霉,出世至此,她最在乎的便是朝夕相伴的家人。
“荣亲王”这一封号在王爵里意义严峻,从不等闲赐赉。既然封给萧煜,可见其圣眷正浓,如日中天。按事理,这般高贵,可直接让马车入宫,以其代步,省些力量。
当然,人有三六九等,位有凹凸贵重。每样端方既是上位者定的,总归有人能够享有特权。自太宗一朝始,便有亲、郡王等在皇城内骑马乘车之赐,厥后大哥体衰、功劳卓著的初级官吏经天子特准亦可在皇城内坐肩舆或乘车,这既是天子对王亲大臣的恩遇,也是一种荣典。
身边亲卫们也不惊奇,敏捷跟上,行动分歧。
望着绝尘而去的华盖,萧暄嘲弄地吐吐舌头。
萧暄向来讨厌这等官家风格,不务实际,穷奢极欲,再加上想到此次宴会有邶国使臣,一刹时更是感觉了无生趣。
公然,锦车之上的丞相一家,脸黑得似锅底灰,却也不便发作,正值万国会的当口,惹出事端,少不了费事。
“这是端方,有甚抱怨?今儿在殿上,不成再这般妄言,谨慎惹得一身骚,平白委曲。”萧煜体味女儿性子,耐烦规劝道。他本也是心中有疙瘩,何如毕竟是上了年龄的王爷,多少有些顾忌,哪能如此直言不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