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丫环萍儿听了这话,面带迷惑将信将疑,侧过身去努了努嘴低声蚊讷,明显唯盼柳少阳莫要担搁快快分开。
谁知那白裙少女闻言轻抬螓,一双剪水秋瞳瞧向柳少阳的面庞。但见这位被朝廷追剿的“大寇”生得剑眉锐眸,愈看愈感觉柳少阳昂藏七尺气度不凡。
柳少阳闻言跟入屋内,甫入其间环瞅四周,但见数张檀木桌椅列举划一,屋心铜炉檀香袅袅,笔墨俱全古籍齐列。牡丹屏风之侧珠帘低垂,几只汝窑花囊置于薄纱竹窗之下,一张翡翠瑶琴斜对纹凤铜镜,一眼瞧过但觉有说不出的清幽高雅。柳少阳自顾连日风尘困顿衣衫污损,身处其间竟有些自惭形秽起来。
柳少阳跟在她俩身后穿过花廊到了秀楼门前,萍儿取出钥匙扭开铜锁,悄悄翻开金凤软帘将那少女扶入。事已至此柳少阳也不客气,打前面出来将楼扉掩上。进了楼中又朝东穿罢厅廊转过两处玄关,那少女将里进一扇房门悄悄推开,低声道:“这里便是书房了!”
待回过神来心机笃定,正色道:“女人既然肯与我便利,此恩柳某服膺于心!”旋即伸手一指那丫环,温言又道:“你每日只需让她给我送些净水炊饼,三日以后我自行分开!”说罢悄悄劈空一掌,数尺外两面车帘“呼呼”卷开。但瞅柳少阳手足不解缆形倏晃,人已立于车外楼前长廊侧畔。
那黄府令媛见他神情和缓,心头稍宽一张俏脸赤色渐复,当即与那婢女萍儿沉默在前带路。
柳少阳看在眼中,一时暗想:“这女人可当真傲岸得紧,在她眼里我铁定是千夫所指的十恶不赦之徒了。嘿嘿,柳某此生即使杀人无算,那也多有走投无路迫不得已。好过明廷中的贵爵权贵权益在握繁华已极,却兀自捉弄众生草菅性命。这些人打着幌子不过为一己之私,手上沾的鲜血又何尝少了!”
柳少阳不料她竟如此利落答允下来,暗想:“这位黄府蜜斯心肠不赖,瞧着倒像是个良善之人。”
他想到这里念及已故的嫡亲同门,捺不住心头怒起,冲那丫环嘲笑道:“某家去留哪由你个女子多嘴多舌,我这几日累得很哪也不想去,偏生要在你家蜜斯的秀楼里住上一住!你若敢去官府告与我,那便休怪柳某手底无情了!”
这话柳少阳听了暗自忸捏,不由起了拜别之意。但扭头之下,正瞧见那位黄府蜜斯俏容粉面如笼青霜,瞥向本身的眼神轻视仇视,好似在瞅邪魅魍魉奸贼宵小普通。
又过半晌,内里传来了那周管家的声音:“蜜斯,已经到咱自家的秀楼了!这几日内里兵荒马乱,蜜斯可千万莫要出去走动。这儿有萍儿顾问你起居,老奴就先行辞职了!”
柳少阳一起匿在马车当中,耳听得内里喧闹渐去归于沉寂,车子咕噜噜进了处大宅里进,心头策画:“这两日燕兵围城,京师必定戒严盘问。8Ω『 ┡ 1中文网我与其出去徒惹府门中人再添杀孽,不如且在黄府这深宅大院里待上几日养好精力。到得燕兵破城一片混乱,再找朱允炆报仇雪耻!”
她久在闺阁少见男人,只是听家人讲过燕逆尽是磨牙吮血穷凶极恶之辈,又被挟持这才心中羞恨。此际见柳少阳神采尽是慎重不似作伪,心底不自发间已然有了几分信赖,勉强捺住心头乱跳,低下头去定了定神,细声道:“你若真有悔过之意,便在楼中的书房里待上几日,我不去与旁人去说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