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已近傍晚,又因靠近年关,顺天府门路两边的商店们都紧闭大门,一起上倒显得有些荒凉。染萃此时与曲莲同坐在一辆车上,忍不住猎奇,便将帘子一角偷偷翻开,向外瞄了几眼。看了几眼后,便感觉索然有趣,对曲莲道,“以往总感觉顺天府是京畿重地、天子脚下,必然跟仙乡普通,现在瞧来,比庐陵也好不了多少嘛。”
又走了一炷香的时候,便到了侯府正房紫竹堂。
曲莲听了,心中虽有些不舍,到底却没有不舍的来由。面上便没甚么颠簸,只对她淡笑道,“晓得了。”
徐氏一边向前走着,一边点头听着,她身上有些倦怠,到不知春莺的话听出来几分。
徐氏不知贰心中作何想,只得上前低声道,“薛姨娘也是个命苦的,可贵一对龙凤双生,头一个便是胎位不正,挣扎了两日才生了下来。哥儿是先出来的,因身子骨不好,又伤了腿脚,妾身考虑着竑哥儿媳妇一贯办事稳妥,便将这孩子交给她带着。将养了这些日子,现在瞧着气色比起姐儿竟还要好些。姐儿是李氏带着,跟着靖哥儿住在峥嵘堂西厢的碧纱橱里,路上受了些寒,现在有些咳嗽。两个孩子还都等着侯爷起名……”
全部院子仿佛都被粉刷了一遍,屋内陈列也用了新物。
又过了大半个时候,徐氏所乘马车终究自半开着的大门驶入侯府。
徐氏面色便有些发沉,问道,“怎梳了妇人的发式?”
目光转了一圈,便对身边扶着她的方妈妈道,“如何不见那几个丫头?”
曲莲瞧了一眼,感觉比起一年前,他仿佛肥胖衰老了很多。若说一年前的裴湛瞧着不过三十五六的模样,此时的他却已显出老态。面色有些惨白,脸庞肥胖的颧骨都耸了出来,身形不不再挺直峻拔,而是微微佝偻。
听着徐氏在一边絮絮的说着,裴湛只当真的听着,直到她收了声,他又沉寂了一会儿,才开口道,“男孩儿就取个‘章’字,女孩儿就取个‘幼’字吧。”
许是回到了都城,徐氏又找回了这些年做侯夫人的感受,她此时站在最火线,身后跟着两个儿子。目光缓缓的在浩繁仆妇身上扫过,倒是很有几分严肃。
毕竟做了二十年伉俪,她竟从未想过裴湛也会有这般苍容的一日。心中顷刻便是一酸,积年的抱怨在此时仿佛溶解很多。她走了两步上前,便向他施礼。
“奴婢春莺,给夫人存候。”春莺自人群中走出来,自徐氏面前便跪了下来。
染萃跟在曲莲身后,一眼便瞧见面前乌压压一群仆妇正垂首立在院内,人虽多,却无半点声响。她被唬了一跳,立时便低了头,也只肃立在曲莲身后。
曲莲闻言便道,“不过是战乱而至,去岁年关时,还是很热烈的。”
裴湛虽不是个情感外露之人,对于后代也极少暴露体贴之色。只这近三年时候来,他与家人相处不过两月,此时便是见到仍有些怯懦的裴邵靖,面上也还是是一派暖和。
裴邵竑在一边发觉出她的目光,脸上便有些黯然,只此时不是说话的时候。见她双手垂在身边,便伸手拍了拍她的手背。
回到都城裴府,曲莲自是与裴邵竑一道返回往年他一向住的嘉禾轩。
徐氏闻言,心中悄悄松了口气,又感觉便宜了钟姨娘。只是没有更好的主张,便只能如此。想到此处,脸上便露了笑道,“侯爷考虑的是,那妾身便这般安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