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方才的热烈,现下只丢下竹枝孤零零一人,倍显苦楚,竹枝听出来了纯儿的话,尽管在内心警告本身莫让父亲再担忧。坐在打扮台前,镜中一张熟谙又陌然的面孔,竹枝开端细心打扮起来。打扮匣里的拿出一个青花瓷盒揭开,内里盛着一排八根玉簪花棒,恰是母亲生前留给本身的,说是出嫁那日才得利用。竹枝讽刺地想到本身此生恐怕再不会嫁人了,然前次出嫁只用了竹桃赠送的胭脂,干脆本日用了吧。想罢,拈了一根,倒在手掌上看,果见轻白红香,恰是合欢花种,研碎了兑上香料制的,四样俱美,扑在面色极易匀净,不似别的脂粉青重涩滞。竹枝忽地想到了兰儿,畴前扮装时总会和她嬉笑一番,现在人不在了。竹枝又在一个白玉盒子里拿出胭脂,用细簪子添了一点,抹在唇上;且又用一点水化开抹在手内心,再往脸上拍。公然素净非常,甜香满颊。待打扮毕,换了件百花曳地裙,镜中再看竟是新人普通,清秀美丽。不由会想起慕容子旭曾说过,女子何必为悦已者容,当应为己而容。既有忧愁又不得不承认这话确是大有深意的。
是日,阴云密布,不时有真真冷风袭来,一阵狂似一阵,大有山雨欲来风满楼之势。竹枝倚在窗前,呆呆地望向外,眼中却看不进任何风景,只是放空本身。暴风夹着雨滴从窗飘进,风吹帘动,屏风上的金线翠鸟活过来似的想要飞出,却又被雨滴打湿了,生生地按在了屏风上。好久,胳膊依托久了酸麻了,又被淋得透湿了,风吹来是彻骨的寒意,竹枝才大梦初醒似的回过神,一阵颤抖。纯儿端了碗乌鸡栗子滋补汤出去,见竹枝不住地打喷嚏,忙为她改换了件洁净衣裳,又递上滋补汤,体贴肠说道:“蜜斯这几日低沉得很,又不好好照顾本身,就算不为本身想也要考虑考虑老爷啊,老爷先前一夜愁白了头,现在再看到您如许该如何是好?”竹枝心生惭愧,端起碗就大口大口地喝完了,笑道:“原是我不敷细心,多亏你在父切身边照顾着,真真得好好感谢你。你长我几岁,今后我便称你作纯姐姐吧,你只唤我竹枝便好。”纯儿笑笑地点头承诺了,叮嘱竹枝好生歇着,清算好碗筷便出去了。
经心打扮后,表情稍有好转,竹枝带上油纸伞,便预备去书房给父亲存候问好。从后园至陈老爷的书房,路过一个回廊和两间货房,凡是瞥见竹枝的下人无不断了手中的活计呆望她的,就连树梢的鸟儿也忘了鸣叫。至书房,轻叩房门,向内说道:“父亲,我来向您存候了。”却说陈老爷刚巧有事不在书房,竹枝久候无回应,便独自走向前院。绕过书房,沿着青石板铺成的小径撑着油纸伞信步而行,前院空位栽种的广玉兰开得正盛,朵朵洁似白玉,大比玉盘,又有暗香阵阵;又有苍绿且高大的芭蕉,碧翠似绢的芭蕉叶不时滑落很多雨珠,叶丛中抽出淡黄色的花穗,亦是点点滴滴。李义山的诗句“芭蕉不展丁香结,同向东风各自愁”涌入脑中,竹枝正沉浸此中。
雨势已小,凉亭内的桌椅却因先前的暴风骤雨而到处积水,故两人只能立着说说话。范世成喜笑容开,笑道:“表妹,不知你要伶仃和我说些甚么话?”对于范世成的赤子之心,竹枝实在不知如何回应,直视他的眼说道:“表哥,且不说你为何这般高耸地来提亲,只问你是否跟我父亲讲起过我曾求救于你。”范世成明显对竹枝的话有些绝望,搔首踟躇道:“倒是未曾说,也来不及说。前日姑父在镇中间的街上贴了你归家的布告,当阿进奉告我时便乐坏了,没多想你是如何逃回家的,只想着你已规复了女儿身,我便能来向你提亲。这不,筹办了两日便满心欢乐地过来了。”竹枝这才放下心来,虽无法于范世成的板滞,却也感激他的热诚;如果他多嘴说了,父亲定会狐疑刘明一,又使本身堕入无穷尽的歉疚中了。竹枝笑道:“可我并不纯真是女儿身,我是嫁过人的。再者说,表哥你是新晋探花,该找个门当户对的明净蜜斯,别再为我担搁了本身。”范世成一把将竹枝揽入怀中,贴在她的耳边说了句情真意切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