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兆尹,裴耀卿大人。”张九龄几近不假思考,紧接着,语速极快道:“裴大人精于财务,经历丰富,臣愿帮手裴大人共置屯田之事。”
张九龄原地伫足,殿中银炭淬火的沉默让他很不舒畅。张九龄也模糊感遭到,本身偶然之间的一句谏言,很能够已经触碰到了天子逆鳞。对于张九龄而言,中书令之职不但关乎本身的名义,更担系这河南几十万百姓的存亡,在大义与小义,皇恩与皇权之间,夙来恐惧的张九龄也只能挑选一往无前。
张九龄,字子寿,当朝文坛魁首,文士风骨,名满天下,又是前任中书令张说内荐,接掌集贤殿大学士,对于此人,李隆基早有汲引之意,也是但愿张九龄能如当年张说那般,能助他成绩一番乱世基业。
李隆基双手背过龙袍,脸上掠过一丝绝望,很快又被笑容所抹过,缓缓走下阶去。
自关中灾荒发作后,李隆基已有多日茶饭不思,整日忙于批阅奏章。兴庆宫殿多日淋雨,宫内已是湿气阴笼,宫中寺人宫女走起路,口中哈气不竭,日子未到冬至,天子起居殿内已烧起了银炭。
李隆基称帝以来,天下渐入富庶,四海乱世初呈,这都要归功于宰相的经心遴选和搭配用人的方略。李隆基全权任相,用人不疑,普通来讲,班子宰相是一主一副,如开元初年的姚崇、卢怀慎,宋璟、苏颋,张嘉贞、源乾曜,都是非常明智的挑选,虽说在任用文相张说上面,李隆基一时忽视,引发了朝廷内部摩擦,但总归是人尽其才,国政不衰,可自开元十五年张说罢相后,李隆基任命的己任宰相中,不是大搞朋党一家之言,就是文学吏治意气之争,直至萧嵩韩休这届,这类公开朝野的冲突终究达到了顶点。
既然不如裴耀卿,干脆还不如主动让贤,张九龄光亮磊落,李隆基倒是不疑,只不过身为天子,掌控朝局,李隆基所顾虑的则是别的一层短长干系。
高力士站在一旁,不说一说,于无声处接过两碗热茶,踩着沉稳步子走到二人中间,别离奉茶,随后退到一边,待君臣二人饮下烫茶,躬身望着张九龄身后的屏风,还是一动不动,沉默如金。
身为天子,李隆基并不反对党争,相反,上面的臣子闹得越短长,本身的皇位就更加安然,凡是事都有底线,一旦宰相之争误了国政,李隆基就再也没法坐视容忍。眼下,关中粮储不敷,朝廷政务淤积,恰是废旧迎新之际,李隆基笃定,朝廷东迁洛阳之时,就是萧韩二人双双罢相之日,但是,如何能悠长处理关中粮储,李隆基此时还是一筹莫展。
张九龄面露讶异,听着有些猜疑,他任职中书省多年,草拟圣旨无数,对三省六部权力的调用也是烂熟于心。张九龄清楚,就算河南屯田乃是当下国之要政,可要随便变更朝廷半个尚书省,非要有宰相实权不成。也就是说,方才天子李隆基刚才所言,对张九龄而说,已经无异于一道委任宰相的天子圣旨。
张九龄长揖罢了,礼毕昂首,见天子亲至身边,自行后退两步,再揖道:“陛下,君臣有别,陛下用膳,臣当在中间等待。”
待张九龄走出兴庆殿的宫门,李隆基拾起碗筷,持续用膳,可俄然没了胃口。高力士看在眼里,紧忙上前道:“陛下,菜凉了,老奴派人给陛下做些骨肉热汤,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