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骁轻声道:“是我儿徐凤年。”
统统北凉军士卒都坚信大柱国才是当世头一号豪杰,春秋四大名将,光看战绩,大柱国必定比不上那被上阴学宫誉为五百年独此一人的叶白夔,在观澜城一战前,叶白夔号称平生百战无一败。不说这位只属了一场便输了国战的西楚叶武圣,便是昔年东越驸马爷王遂,也要比徐骁更加萧洒安闲,那里会有只剩数百骑惨败流亡的狼狈。可最后耸峙不倒的,除了同朝的那位大将军,便只要徐骁了,何况春秋九国,徐字王旗下的铁蹄灭了六国,那位成名比徐骁晚了二十年的儒将,不过两个无足轻重的小国罢了,那里能与北凉王并肩?
号称徐字旗下死战第一。
实在,在老卒心中,大柱国也好,北凉王也罢,那都是外人才称呼的,心底还是情愿喊一声徐将军!
那人笑了笑,和瞎子老许一起闲适享用着午后阳光,铺在身上暖洋洋的,比甚么锦衣华服都来得舒畅。
他既然能活着走下累累白骨破百万的疆场,能是一个蠢蛋?
瞎子老许赶紧摆手道:“不消不消,大人忙闲事要紧,那里能让大人在这里华侈时候,还破钞银子。”
那人笑道:“不会。现在我想找人谈天都难,许老弟你想喝酒?我来的时候给忘了,我年纪大了后,除了在家普通不喝酒,明天破个例,许老弟如果等得起,我让人买去。”
瞎子老许年纪大了,总喜幸亏气候和缓的时候坐在木墩上面回想当年豪杰气势,想着年青时前辈老卒传授的活命门道,想着头回持弩上阵时的杀红眼,想着身边军中兄弟也曾被割麦子般砍去头颅,想着敌军铁骑马蹄踏地的轰鸣声,更想着西垒壁那场春秋中的最后一场大决斗,王妃一袭白衣缟素亲身敲响战鼓,鼓声如雷,不破西楚鼓不断,全军那个不动容?!
瞎子老许那一架需求拐杖才气行走的干枯身材狠恶颤颤巍巍起来。
老许侧身双手拄着拐杖,神情恍忽道:“这辈子最大的遗憾便是没有走近了看一看大柱国,客岁过世的一名老兄弟就运气好多了,景阳一战,坑杀那数十万降卒,他便离大柱国只要一百步间隔,老兄弟闭面前还念叨这事儿,瞧把他对劲的,都要没气了还要跟我们较量。”
在北凉,谁敢说这一句徐骁不过是驼背老卒?
我老许得下去找老兄弟们喝酒去了,与他们说一声,三十万北凉铁骑的马蹄声只会越来越让仇敌胆怯,小不去,弱不了。
瞎子老许脑筋一片空缺。
老卒脸贴着被大柱国亲手拿回的拐杖,反复呢喃道:“活够了,活够了……”
只见瞎子老许如同癫狂,挣扎着起家,不顾大柱国的禁止,丢掉拐杖,跪于地上,用尽满身统统力量,用光了三十年转战六国的豪气,用光了十年苟延残喘的精力,死死压抑着一名老卒的豪情哭腔,叩首道:“锦州十八-老字营之一,鱼鼓营末等骑卒,许涌关,拜见徐将军!”
除了大柱国,另有谁?!
老许歪着脑袋,被烽火风沙磨砺得如老树皮的脸颊紧贴着那根磨光滑了的木拐杖,老卒多数如此,拿惯了战刀弓弩,幸运活着退出军伍,总觉到手头少了甚么,腿断了后,这拐杖倒是帮了大忙。
锦州十八营,本日已悉数无存,如那威名日渐逝去的六百铁甲一样,年青一些的北凉马队,最多只是传闻一些热血翻涌的事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