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凤年笑了笑,用力啃了一口油纸包裹的酱牛肉,当年身无分文饥肠辘辘,有一段时候便以巷弄赌棋挣饭钱,以他被国士李义山调教以及徐渭熊打熬出来的棋力,赢棋不难,只是常常摆棋处统统同业要糊口,讲理的还好,井水不犯河水,不讲理的就仗着是本地人去摈除世子殿下,再就是赢棋也有讲究,不成图着屠大龙利落,得留有分寸小赢几子,要不然让劈面败得丢盔弃甲,便大不乐意持续掏钱下棋了,这都是徐凤年被逼着渐渐悟出来的俚俗微末事理。
徐凤年接过书,抽出两本交给双脚早已发麻的鱼幼薇,笑道:“不当吧?屈辱了贤人学说。”
徐凤年大笑而去。
靖安王笑道:“此子是海昌郡陆家的最后一人,若只观棋,府上无人能赛过他,交由你养着便是,归正花不了几个钱,如果只是个在棋盘上经纬谈兵的货品,就当养了不会咬人的条狗,如果的确有些才调,就支出王府幕僚,砥砺一番,今后你当着他的面清算一下海昌郡太守俞汉良,他再出运营策便真正诚恳了。士为知己者死,珣儿,这点前人说烂了的事理,你要服膺在心。并且如何与这等士子相处,你要收起与韦玮那帮纨绔交心的那套,别依仗着身份压人,天下读书人不都是傻的,心机最是细致,也许读不出大义,但读出分不清是自大还是自大的脾气,总不是难事。珣儿,父王教你一事,对于这些个士族才子,你就把他们当作靖安王世子殿下,你当作他们。”
鱼幼薇惊诧。
徐凤年帮手清算棋子入盒,这才起家打趣道:“我可没有你这类朝闻道夕可死的境地,输给你不冤枉,这趟愿赌伏输。嘿,那上阴学宫驰名动四方的当湖十局,我们也算有永子十局。就此别过。”
鱼幼薇点头道:“此人弈棋善于以弃为取,以屈为伸,视野开阔。可不但是只限如此,第九局中被你在理手触怒了,才展暴露他即便是正面角斗,力量更是奇大的一面。他若真是浅显家世,失明后自学成才,那毫无疑问此人是棋道的天生巨才。”
可徐凤年白十一断,却让鱼幼薇面前一亮。那目盲棋士一样是微微呆滞,不再落子神速,略作考虑才提子复落子。
古今棋士手筋力量就大抵而言,后者终归是越来越强。盘膝靠墙而坐的盲棋士膝下放有一盒黑子,摊手微微一伸,表示徐凤年执白先行。这名野棋士固然穿戴寒酸,气态却不容小觑,举手抬足间皆透着股真正世家子的儒雅古风。
鱼幼薇笑而不语,这位世子殿下棋力可谓相称不弱,想必连输十局已经是颜面尽失,不美意义再与那目盲棋士过量打仗了。
“再来。”
靖安王府,世子赵珣满头雾水找到在书房中誊写佛经的父王,轻声问道:“传闻父王带了一名扛琴的目盲棋士回府?有何深意?”
盲棋士执白先行,这一局还是是徐凤年早早挑起硝烟,盲棋士沉着应对。鱼幼薇模糊瞧出端倪,徐凤年极重进犯,那盲棋士却不与大多世人不异,最重阵势凝形,一些个当下看似顺手恶手的落子,总能与中盘乃至收官遥相照应,灵犀实足,若非徐凤年仰仗层出不穷的花腔硬生生掀起一波波在理厮杀,两盘都拖不到两百手今后。当下正值女子大才的徐渭熊改十五变十九以及废除座子制的弈林千年未有变局,以鱼幼薇来看,棋力略胜世子殿下一筹的盲棋士必定会一鸣惊人,何况这名棋士是否坦白气力还不好说,公然是贩子藏龙巷弄卧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