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陆尹琮的模样真与叫化子无异,高马尾在头上疏松,手链脚链俱在,冷落惨痛已极。他甫一进屋,倒是于这些金银灿烂,华贵尊荣的男人女子中间,一眼看到了阮惜芷。他于正月初五将纸条交给惜芷,现在晚他看圆月高悬,彩灯朗照,也知是正月十五,那便已有旬日,但他不晓得惜芷是何时将纸条送出的,以是他此时也唯有沉寂等候。
魏璜道:“张大人是储政院正二品官员呢,短长得紧!我如果能得张大人见一面,那可真是幸运!”张圭叹道:“是个小官,手里没甚么权力,就是储政院的别置宫臣来宾。”言戚暮道:“不过能在中书省,那就前程无穷!比处所官员好多了罢?”张圭道:“处所官我也当过!江南御史行台,浙西肃政廉访使,我都当过!还让我去陕西当行台中丞呢,厥后没去上,让我在中书省当太子谕德了!太子谕德这位置没坐几天又迁到了别置宫臣来宾。这位置现在算来也坐了有五年了!你若问我中书省和处所哪个好?嘿嘿,天然是中书省!但也要看你能不能在这中书省往上爬!”张圭说完这些,将酒倒在一个大碗里,抬头竟是一口饮尽。这边魏璜笑道:“张大人说得对,我们听了都受益匪浅!”
回到坐位,张圭道:“明天是元宵,我请了一些舞伶为大师扫兴!”只见近十个舞伶纷繁出去,在屋子中心委宛起舞,阮惜芷和怜玉以及几个丫环也出去服侍。
言戚暮见了,对张圭浅笑道:“张大人,本日是你们中土的上元节,我们都应欢愉喝酒,有甚么与他多聒噪的!”本来他企图今后掠取陆尹琮自行去找厓海会要绢帛,可不但愿陆尹琮受伤。尹孤玉也忽地擎了酒杯对张圭笑道:“蛾儿雪柳黄金缕,笑语盈盈暗香去。来,我来敬你一杯。”这是尹孤玉头一遭向张圭敬酒,张圭不由受宠若惊,心复镇静非常,赶紧饮下一杯酒。只听那边言戚暮道:“嗨,陆将军!要不要过来饮杯酒?”陆尹琮道:“你们这酒,我可千万不敢喝!”一个色目人笑问道:“如何说?你喝谁的酒,不喝谁的酒?”陆尹琮淡然答道:“我喝汉人的酒、鞑子的酒、老百姓的酒、当官的酒,可唯独不喝你们的酒。便是这给鞑子当官的汉人的酒我都喝,可那些明显成了鹰爪的汉人还在残害汉人,这些人的酒,我便不喝了,我怕喝了穿心裂肺。”尹孤玉听了,双目澄亮地望着陆尹琮,那眼神多么庞大!
没过量一会儿,只见张天阡也来了,和魏璜、兀良哈说了几句话,便坐到了东首首坐上。张圭没过半晌便到了,坐在正中上座上,他目光一转,看到言戚暮和他的色目人朋友还没来,不免有些不悦,可还是笑呵呵地和魏璜、兀良哈说话。他低头喝了一口茶,向边上一瞥,只见烛台旁的桌几上,放着一个物事,张圭细心一看,这物事倒是一个虎魄色抱肚,上面镶着枚纯白玉石,恰是陆尹琮的抱肚。他眉头一皱,想着这个东西当初就顺手一丢,再也没管,不知放在这里多少日了。
张圭看他并不喝酒,顿时明白,心中固然更是不悦,可也走了下去,拿起了言戚暮的酒壶,斟了一杯酒,抬头饮尽,看着言戚暮嘿嘿笑道:“言老弟放心喝!”说完又对着那些色目人如法炮制,走到魏璜和兀良哈处,张圭看了魏璜一眼,毕竟又拿起他的酒壶倒了一杯酒喝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