伸手隔窗要来扶,却似俄然想起了甚么,很快又缩回了手。
我的呼吸短促起来,心跳得似要飞出,薄薄一层盗汗沁了出来……我怕鬼,自小没怕过甚么,但对这类虚幻的怪力乱神之说,我向来极有兴趣却又极度惊骇。
近邪当即回身,月色洒上了他的脸,我却微微有些绝望,一顶阔大的竹笠遮住了他的眉眼,只瞥见他棱角清楚的唇,和唇角深切的纹路,沧桑而冷峻。
但是娘却已淡淡道:”当年流水至今流,万事皆逐东流去。此水东流无尽期,水声还似旧来时。“
”娘!“压抑的呼喊换成惊天的尖叫突破我胸臆,猛的睁眼,第一眼瞥见熟谙的雕花承尘倒垂玉黄的纱帘,纱帘前,杨姑姑正满脸惊吓的向我奔了过来。
半晌,近邪淡淡感喟:”……你毕竟是……唉,也罢,我便应了你。我毕竟是欠你们刘家的……“
昨晚我已将瑞园的抵触和娘说了,她神采微微不豫,却也并未说甚么,打发了我去睡觉,本身却倚着窗深思,我含混睡去了好久,仍然感受她仍长坐于窗前,困极转侧里,闻声她低低说了一句:“毕竟是太象他…”
娘仿佛感喟了一声:“近邪,你还是老模样,我却已华发渐生。”
娘的声音细弱,被风吹散了些许:“……又花心机寻了甚么来,这么多年,老是不肯放弃,我却倦了……”
近邪凝神听了,冲动之色渐去,忽也缓声道:”我是粗人,不懂这些,前几日听人吟诗,感觉好,也记得了几句,说你给听,算是回赠罢。“
有寒微的声音传来。
“……蜜斯别来无恙?”
咬紧嘴唇,我睁大眼睛细心的辨认,我没看错,不知何时,窗外俄然多了个瘦长的影子,轻若无骨,蹲在柔弱的竹节上,随风同舞。
那人嘲笑,不答,过了半晌却岔开话题:“我给蜜斯送药来着。”
那影子,不对!
娘缓缓道:”人生飘蓬,转眼西东,谁晓得下一刻会产生甚么事,本日隔窗相聚,来日或许便是山海遥迢“。
寒碧向娘禀报此事时,娘连眉头也没皱一下,用心的画她的画,一池碧水,几朵残荷,荷叶翻卷,落几滴泪珠似的水滴。
娘却仿佛没瞥见,行完了礼,直起腰:”近邪,这么多年固然时有相见,但你对我心结未解,始终也未能说上甚么,但是明天,我俄然感觉,有些话,再不说,只怕便没机遇了。“
我俄然被梦魇惊醒,挣扎里盗汗淋漓,却如何也没法想起刚才那张压在我胸口的沉沉的脸,只记得那非笑非哭的诡异神情。
娘将锦囊放下,理理衣衿,俄然敛衽一礼。
声音里略有戏谑调侃之意,但是腔调倒是沉沉的,似是包含了很多未曾出口的言语与情意,我自小是个详确的心机,长于听音辨色,但是总感觉此人语气太庞大太通俗,那轻飘飘的腔调里,储藏了多少沉甸甸的思路,我竟没法探知。
次日便传闻刘妈被夫人打了二十板子,抬回家疗养去了,传闻刘妈被抬出去的时候还一起骂骂咧咧,将藏鸦别院上高低下问候了个遍。
近邪的嘴角抽动一下,恍然大悟:”……他终究要来接你走了……“。
他?还是她?象谁?谁象谁?
近邪的目光也向我藏身的角落飘过来,我悄悄汗颜,看来谁都晓得我在偷听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