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停在岔道上,这是个三岔道口。一条可并排行驶十几二十辆马车的通衢,这条路,直通都城的西城门;另一条,是仅容两辆马车,错身而过的巷子。这条路,远远延长到杂树林里。
遵循端方,奴婢也罢,仆妇也罢。既然在田庄里做活,九公子将田庄转手给了别人。那人便是田庄及奴役仆妇的主家。现在主家到了,奴婢们就应当叩首见礼。
眼看前头那辆马车驶进了大门,谢姜点头道:“看模样。九公子要在这里歇一会儿。不管了。嬷嬷先与我打扮换衣罢。”
一弯冷月悬在天涯,深蓝色的苍穹之上,仅剩下寥寥几颗星子,天气将亮。马车拐过一处弯道,铁棘缓下缰绳,低声道:“公子,前头就是都城。公子是回宅子,还是在郊野安息?”
红漆马车停在院子里。就算韩嬷嬷怀里端着契书,一小我生地不熟的处所,九公子不派人来请,谢姜一样不会下来。
韩嬷嬷没有看远山,扫了几眼躬身垂首的乌大,缓声道:“娘子说……她一个谢氏庶女,论身份论家世,如何也够不上让乌家报酬她做婢为奴。”
“咳……今后你就会晓得了。”远山指了指红漆马车,边扯了乌大出门,边贴了此人的耳朵小声嘀咕:“你想想,院子里有雪,公子就舍不得让她下来,总之……谨慎些。”
话里说的谦虚万分,但韩嬷嬷的声音,沉肃低缓。仿佛庶女也好,身份寒微也好,在她眼里不过一个称呼。忽视话的内容,单听她的声音,模糊竟有些……傲气。
看了眼院子里的积雪,九公子便回眸看了管事。
鼻子里似有似无的“啍”了一声,九公子转头叮咛远山:“这会儿,想必谢娘子已经清算安妥了,引乌大去见见主子。”嘴里说着话,九公子在榻座上坐了下来。
收到信号儿,韩嬷嬷咳了一声,垂睑看了车下躬身揖礼的远山、乌大两小我,慢声细语开了口。
细细应了一声,谢姜翻过身,对了王馥脑后的乌发,眼睑垂垂沉了下来。
“晓得。”乌大闷闷应了一声。瞟了眼院子里的红漆马车,低声道:“公子心机深沉难测,不管做甚事都成心图。不过这个谢氏庶女……如何会勾得他动了心机?”
远山与乌大,身子躬的几近挨住了膝盖。屋子里的九公子……额角跳了跳。管事两眼盯着鞋尖儿……悄悄向门挪了半步……离的近了,能够听到九公子在磨牙。
身上穿了厚厚的过膝棉裳,管事却连连打了几个颤抖,结结巴巴解释:“仆接到公子的信儿,己是丑时末刻。待撵了庄户,又将仆妇拘起来,公子……公子就到了。”
扫了几眼乌大狼藉的独髻,再看看此人皱巴巴的青色短袄,远山咳了一声,转头瞅瞅外头没有人,便抬手扯了乌大的袄袖,压下嗓音问:“捎过来的话儿,你明白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