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龛前袅袅檀香燃着,太妃只觉精疲力竭,瘫坐于一方明黄蒲团上低低抽泣。
湘黎疾步从宗祠外而来,见太妃失魂落魄地跌坐在宗祠佛龛的一处墙角,背靠漆红的墙壁,正哀哀抽泣不已。
宗祠的右厢殿一贯安插素雅,西首供奉的那尊普光如来佛像,始终噙着一抹普度众生的浅笑,面朝东方而望,身后的青石壁上,垂挂着一副庞大的水墨字,‘禅’。
暮色垂垂深重,殿内寂静很久,太妃才长长叹出一口气,缓缓道:“先王病逝之时,哀家唯有一个心愿,那就是将吾这三子安然扶养成人。”
太妃眼中还是擒着泪,喃喃道:“年青之时,我一度巴望权力,只因我父亲老是能找到得当的机会,从而奇妙地灌输给我和胞弟一种思惟:唯有获得权力,才不会受制于人。”
太妃的话仿佛也震惊了湘黎心底的一根弦,她低声细语道:“当人身处幸运之时,四周的天下都是美的,但局势的冷暖常常会在你不幸时透露无遗!”
湘黎立时上前去扶,“娘娘,娘娘您这是如何了?”
太妃寂然靠在椅背上,眼眸苍茫地睁着,仿佛瞥见了很多年前的世事骚动,“当时候真是前有猛虎、后有饿狼,倘若我即将踏错,我与孩子们便只要死路一条。”
她轻拨动手中的念珠,眸光如日暮西垂,“湘黎,哀家老了,能将孩子们扶养成人,已是完成了我的一桩大任,接下来会产生甚么,哀家也是无能为力了……”太妃说罢,缓缓闭阖双眸。
湘黎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安抚,只考虑道:“娘娘莫要过分哀伤,琳娜王妃与世长辞,实乃她本身想不开,又与娘娘您有何干系?”
太妃老泪纵横,哽咽道:“本来统统都有因果报应……哀家也算是自食恶果……”她声音哀戚如酷寒的风。
太妃倒是恍若未闻,又道:“常常我从恶梦中惊醒,肺腑间总有种翻江倒海的恶心,再想入眠已是不能。”
“先王谢世后,朝政一派乱象,各方权势家数庞大、纷争不竭,而当朝长老们却像是事前筹议好的,他们个个含混其辞、举棋不定,另有几个仗着家属职位和财产的公爵,竟企图与我联婚……”说到最后,太妃竟气不能言。
有热泪从眼眶中滑落下来,“琳娜……我不幸的琳娜……”她支离破裂的哭声短短缓缓回荡在宗祠当中。
“现在王妃仙逝,陛下又命令软禁了迦文夫人……怕是亲王那边也会坐不住了。”
“他嚎啕大哭,身材在我怀中颤抖痉挛,冒死挣扎喊疼,他的鼻尖和嘴唇粘黏在一起,口齿间吐出乌黑的焦气,他身上的衣服被烧成了灰烬,出现刺鼻恶臭的死人气味,他痛苦的哀嚎声尖细得吓人,充满了令人惊骇的哀亡之音。”
或许,这天下上的痛苦有千种,但白发人送黑发人的这类痛,却如同剜心普通,直让人有种想摒弃统统,嫌弃余生的欲望。
方才一番哀思过后,太妃只觉面前晕眩,身材非常乏力,遂也跟着湘黎的志愿,将梨羹含在口中咀嚼。
湘黎唯有恭敬地点一点头,面前的嘉伊太妃容色蕉萃、泪眼婆娑,仿佛只是一刹时,她已将惯有的雍容严肃卸去,现在映在湘黎眼底的,只是个身材有些发福败坏的浅显老妇人。
湘黎眉心微微蹙起,脸上写满担忧,她轻扶住太妃的手臂,柔声道:“娘娘您累了,奴婢扶您到右厢殿去歇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