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离七国选婿的皇诏下了已有五天,他倒是在那日凌霄殿凉亭一别以后,再没见过她。
一句在其位谋其事,她说的,又何止是驸马大选之事,她一句话,便已是将前面诸事都道尽了;
这么一句话,便是,她给他的解释了。
收回目光,他跪地施礼,拜见公主。随后,绿衣宫人快步到了身前,通报,说公主召见。
轻卷的夜风绕过发丝,带来一缕清雅杏花香,入夜的东风乍暖还凉,拂在面上,醒民气智。
却在此时,忽见那朱漆大门一下翻开,开门的宫人退避两旁,迎出一个身着雪青宫装的女子来。女子步出大殿,走了两步微微一顿,头上的八宝珠钗在宫灯映耀下明灭莹润亮光,凤目轻垂淡看过来,竟是珑瑜公主。
玄衣檀带,腰间佩剑,东离禁卫巡夜,彻夜走过这重云殿前已是第二回。偏头望向那百级石阶绝顶,重檐庑殿,雕栏玉砌,巍峨澎湃,那紧闭的大殿朱门内透出阴暗烛光,暖色,却显出苦楚。
贰心知他对北丰本无沉沦,现在有这个机遇远走,他分开了,便不会再返来。
她开口,声音平淡。她说,身在其位,便谋其事,珑瑜身为公主,自有公主应做的事,这一点,想必萧将军必然懂。
“嗯,此事得成,多亏了三哥同皇后大力互助。”
身侧之人,眸光还是淡淡落在那湖水间,闻言轻勾起唇来。
他却感觉,这或许才是她真正的模样,而她,竟是没有筹算再对他坦白下去。
此次入京,围场初遇,随后郡主坠马,公主落水,贵妃被疑自缢冷宫,这统统产生得太快亦过分偶合,他不是辩不明白,只是,不肯深想。
而那日皇诏出,五日的时候,他将遇见她以后产生的各种,细细在内心想了个透辟。
这一刻,他终是明白,无关对峙身份,无关有情无情,这个女人,他是真的放进内心了。
她处心积虑操心周旋,为守江山以本身为饵引群雄争霸,她又安知赢的不会是他?
但是现在,他又岂容她说弃就弃?
她与他,生来便是对峙身份,算计也好操纵也罢,如若景象对调,换做是他,他并非就不会那么做。
嘴角弯出的那抹弧模糊带了苦涩,倒是连他本身都没有发觉,回眸又将湖面望了望,沐越霄轻笑一声开口道:“谈不上大力互助,母后这么做本就含了私心…倒是不幸了佑安,晓得你要去东离以后狠闹了一阵,刚被安庆妃押回了雨翎宫。”
她说他必然懂,这一句懂,说的又岂止是她的苦衷,安王谋反,他依计行事,因的,不过亦是一句,在其位,谋其事。
他争战多年军功赫赫,现在北域十万雄师凭他一人调令,他不见得护不了她全面;
重云殿外,僻静一隅,退避了摆布宫人,她站在那蔓萝青青的藤架下,回眸悄悄看他,叶间点点乌黑月光落在她的宫服上,添了冷意。
那一身如夜色般幽冷的雪青华服,触手冰冷。
肩胛骨被箍得生疼,她的身子有些僵,微乱的发丝伴着他的气味轻拂在两人脸上,半晌,才听她轻声开口:“如果萧将军赢了,便是东离驸马,珑瑜嫁你为妻,毫不食言。”
面前的这个少女,她能够英姿飒爽明丽如骄阳,亦能够娇羞可儿和顺如宛月,而此时现在,她倒是凤目清冰神采沉寂,淡淡的神采中,难掩疏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