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日,月华初上,当驸马终究从明安殿辞职,走出殿门之时公主已是在外等待多时。
东离天肃七年十一月,上颁皇诏赦免安王罪过,却并未宣其进京觐见。同月,圣上龙体每况愈下久卧病榻,终是设立三权中枢代理朝政,东离皇权下放权臣。
白驹过隙,工夫荏苒,转眼暮秋已至,气候愈发凉起来。
高殿之上,清冷凤目幽幽对上白相那透着惊奇惶恐的脸,公主挑眉勾起一抹嘲笑,开口的声音如同来自天国:“既然诸位大人一贯喜好挑选阵营为己谋私,想必做出本日这番言行,心中的阵营已是早就择好了吧?只是,本宫美意劝说诸位大人一句,弄臣侵权历朝历代都没有好了局,本日阵营如果择错了,待到祸及九族万劫不复,届时诸位大人,莫要,悔怨!”
终是薄唇轻勾笑了出来,皇叔好以整暇:“好一招弃子诱敌反败为胜——驸马教的?”
那双奇特的浅茶眼瞳,轻笑之间,眸光潋滟,澄净透亮。四目相对,统统均是无声,半晌,终见国君淡淡扬了眉梢,轻声笑道,驸马,可会操琴?
“回禀公主,方才明安殿内侍来报,说白相领了一干大臣自彻夜起开端于殿外长跪,恳请圣上宣召安王回京。别的常总管还带来一个口信,说圣上本日仿佛不好…请公主殿下做些筹办。”
下一刻,奸笑着的男人一下扬起手中凶器,狠狠扎入皇叔的胸膛。
闻言,想到克日那些草木皆兵为了根绝异国干政而用内臣之名到处限定驸马的朝臣,公主秀眉微蹙,起家穿上绣鞋:“明安殿可有动静?”
一下被吃了数子,公主看着却平静,不动声色持续布局,两个回合下来,棋盘之上方才还节节胜利的白子忽地堕入险境,一下被围了一大片。
“如何样?”瞥见驸马出来,她迎上去,开口竟是有些急。
公主闻言微微一顿,随即面色一沉。于圣上病重之时长跪请旨么,这帮老狐狸,这般所做所为说是请旨,实则与逼宫有何别离?!想着凤目当中便是带起一抹暖色,身前适意呆呆盯着神采冰冷的公主,倒是一时看愣了去。
那身华贵的黑底朝服,金色绲边,锈色封腰,上用金红丝线绣出繁复九凤云纹。这身朝服,循东离祖制选色绣样,她只在受封长公主的大典上穿过一次。当日这身被她不喜的沉重墨色,本日却在那高贵金色的映托下显出了浑然天成的天家威仪。一步步,跟着她一步步踏上那明安大殿前的白玉石阶,层层宫服后摆于身后铺展开来,在宫灯之下闪动耀目光芒。
自从停药以后,皇叔的身子虽是垂垂衰弱,倒是不消再忍耐夜夜毒发的煎熬,除了歇息的光阴愈发长了以外,看着还算安康。
状似偶然的一句话,如果旁人听了去不免一时惶恐焦急解释,驸马倒是轻扬了唇角,笑得云淡风轻:“那由圣上看来,隋枫是何种心性?”
相较先前的花型胎记,这只描画活泼的火凤竟是更称她的眉眼。火凤一出,本来清冷的容颜少了一抹素净,倒是多了数分威仪,眼波轻转之间,竟是不怒而威傲视凛然。垂眸将本日之事细细想了一遍,她俄然就明白了驸马此举的深意。
春季暖阳从微开的窗柩处透出去,淡淡洒在窗边软榻上。矮几两侧,相对而坐的两个男人,一个清隽出尘恍若谪仙,一个超脱无双犹若神祗。于那金色阳光当中,悄悄对弈的两人,举手投足动静之间,均是清涟绝采,风雅之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