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学海施个礼,双手接了笛子,上口试音,吹出的声音松、厚、圆、亮,心中赞一声是把好笛子。
“笛子!笛子!”田冬儿远远地冲这边喊。
“这是筹办唱大戏呀——”田冬儿笑了。
陈学海红了脸,正窘着,窗外却一阵子三弦声,渐渐地又有了琵琶,南梆子,板胡,唢呐和大鼓的声音。叮叮,铛铛,咚咚咚,热烈起来了。
田冬儿便说:“笛子现成的,可再没十四叔那技术了。”
场子俄然欢声雷动,想是有人上了场,世人一声喊“好!”声音雷动,倒把学海吓了一跳。
田冬儿白他一眼,心想明显一表人才如何也会讲这么刺耳的话,嘴上却不自发把柳先生的话又说了出来:“你甭仗着念过书,瞧不起我们这青木川,我们这儿呀地处三省交界,是入川的要道,所谓秦蜀之咽喉,兵家必争之地。我奉告你呀三国里那谁攻蜀时就是从这儿南下的!”
田冬儿眼睛瞪得更圆,点点头。
“柳先生,你师父?”陈学海想到那风轻云淡的老先生竟是梨园行的出身,又问:“那你也会唱?”
陈学海冲出门见那晒谷场边上有个土台子,现在立起了竹扎的门脸,便是个戏台了,一世人便在那台子前面捯饬乐器,便信步走那人群里去。
田冬儿眼睛瞪得溜圆。
田冬儿自发胜了他一筹似的,心中也非常对劲,便持续说道:“实在吧,十几年前,柳先生带着个梨园子打这青木川过,我爹就拦下了,厥后那班子就不走了,住在了寨子里。以是我们这儿啊,不但乐器齐活,大家都能唱两句的。”
陈学海顿了顿持续道:“你也不成沾半点酒气,若不然——不得靠近。”学海说完头也不回冲了出去。
田冬儿没去过韩城县,更没去过西安城,这话是听许三说的,便原样儿说一遍。
陈学海听到这话,不由半晌不语。
若能疆场任驰骋,定要把辽虏一扫平。
院子里的乐器声却又变了,不再是乱乱一团,而是开端一板一眼地合奏,想来乐手们都已筹办好了,奏奏幕前曲,尝尝曲牌。
陈学海咳嗽两声道:“你也见了,我打小得过肺痨。家里不知请了多少名医,花了如水的银子终究保下我这条命,但这病落了根子,最是沾不得烟酒。本日拜堂,那些人少不得喝酒,我去吹笛,也恰好免了这个。”
曲子都不甚难,学海又悟性极好,不一时竟和世人搭配的有模有样。
有多少父老乡亲背井离乡似哀鸣。
戏开了,场子里竟乌压压尽是人,一桌桌的席面放开去,总有几十桌吧。
陈学海便问:“那你们不是杀人放火,打家劫舍吗?如何还会唱戏?!”
一览桑田千万顷,江山多娇似画屏。
“不奉告你——”田冬儿又是一副小女儿的神态。
田冬儿接着说:“对,就是阿谁邓甚么的,另有啊前明崇祯年间李闯王也来过的。”
“噗嗤——”田冬儿笑出了声,“你当这里是韩城县,是西安城呀,就算去请,人家角儿也不敢来呀!”
田冬儿细想哪样叫靠近?不由望着两支红烛,羞红了脸。
起兵十万马蹄腾腾旗号蔽空。
中间便有人拉过张凳子,陈学海冲世人点头示个意便坐下了,有人将一本旧乐谱放在他面前。陈学海昂首却看到回身走了的柳先生。老先生早已不亲身吹奏了,只是在场边监个场,这些人都是他徒子徒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