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五岁那年的夏秋，大伯死了。他的死算是就义……海寇登陆犯境闽州，把他一家都杀了，县衙也烧成了白地。到年底再考成的时候，我父亲就升了户部侍郎，成了京官，要带一家人上京。宿真没跟我们上京，而是就寄养在了重霄观。当时我母亲跟我说，宿真的命与祖父冲犯了，以是不能跟着我们上京，住到祖父府里去。我弟弟是嘉安八年年底出世的，取名叫齐承安。传闻这个名字还是天子赐的。”纨素的腔调带着淡淡的讽刺。奚笪不敢插话，只望着她。固然看她不像是要哭的模样，但奚笪的左手已经在掏本身身上的手帕了。
“阿谁刺客杀了我的母亲，杀了一屋子的丫环婆子，他的部下杀了二门外的小厮马夫，然后在外院点了火，火一向烧出去，木质的房屋开端倾圮。他把我抱起来，纵起轻功，从院墙上飞出去，把我放到拜别院约摸三四里外的树林子里，就又往别院的方向归去。我当时蓦地被人抱着飞起来，惊得说不出话来，只是哭……他临走时对我说，他叫郑怀恩，有一小我对他有拯救大恩，让他抬一抬手，替我的母亲保存一份血脉。他还说，恩他已经报过了，让我今后长大了，必然要记得找他报仇。”
纨素点点头又摇点头，道：“阿谁缸挺重的。他如果想救我的弟弟，抱个孩子走要轻易很多。不过，也或许他想要掩人耳目，不便利单抱走一个两岁的孩子，就先把那缸挪走，以后再来抱缸里的孩子……这倒也不必然。”
纨素腔调平平，接着说道：“再就是那年出事的时候了。嘉安十一年，我九岁……那年的正月里，元宵节方才过完，一天下午，俄然宫里来了宣旨的寺人，让祖父马上入宫，又让父亲第二日不必上朝，在家等动静。祖父当着那寺人说，要让我们一家子出城，到城外的别庄去住。那寺人也点头附和。成果当夜里，别院就来了刺客……说刺客也一定安妥，就是一队十几个黑衣人，看住了别院的正门和角门，把一家子都围在内里。我父亲感觉，这是天子派人来杀我们的……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我母亲穿上她的诰命服饰，把弟弟藏在后院的水缸里，抱着我在房里等着刺客来。我们一家子就那么一个个引颈受戮……但是当刺客进了我母亲的房间的时候，这件事情得奇妙了起来。”纨素的脸上暴露了猜疑的神情。她皱着眉道：“阿谁年青的刺客头子让部下在内里看住院落，他是一小我出去的。他出去就摘了面巾，指着我问我母亲说：‘你是齐珏的老婆？这是你的孩子吗？’我母亲点头说，我是她独一一个孩子。其他的前些年都短命了。”
纨素道：“怀梦仙长说，她捡到我的时候已经是拂晓。天大亮以后，她把我和宿真送到洛京一个从庐州梧桐苑出来的蜜斯妹那边照顾，本身借了件洛京平常贫家民妇里时髦的衣裳，试着往别院四周的山上去探听，成果远远的瞥见了御林军在查验尸身。她不敢再往近处走，只能就这么算了。带我回重霄观以后，她把这事陈述了姜观主。姜观主厥后跟我说，她找人去别院的遗址那边看过，阿谁鎏着‘修’字的大缸不晓得被谁搬走了，已经不在原地，后院里只剩下另一个鎏着‘齐’字的缸。”
奚笪当然晓得这小我。他晓得的朝廷官员并未几，但是这个名字实在如雷贯耳。齐修，字慎之，是先帝托孤的重臣，现在牌位还供奉在太庙中，配享先帝庙亭。他曾是权倾朝野的“独相”，在当朝嘉安天子亲政之前一向手握大权……他在十八年前自戕于狱中。天子没有肯定他的罪名，在他身后，倒把刑部和大理寺洗濯了一遍，被思疑和他的死有关的朝臣无一例外，或被贬谪处所，或丢官罢免。江湖传说，他在狱中他杀的那天，他在洛都城郊的别院被强盗劫夺，家人无平生还，别院也遭烧毁。奚笪不晓得本身是不是不该问这件事。他愣愣地望着纨素，内心已经在等着机遇报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