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东南一座不起眼的堆栈后院里，七司六营各占了几间房，横七竖八地睡下了。不时有人翻身或者发几声清喉咙的干咳，明显没睡着的人还很多。
几日前走出越州时，程荃还迟疑满志，眼下却有些摆荡。这趟真的来对了吗？明显日子还过得下去，为何要来趟这滩浑水，猪狗普通挤在这破堆栈的大通铺上，图甚么呢？
是步爷的声音！
“我是图名利来的，死了就甚么都捞不着咯。”胖籽实惠得很，他所说的，大抵也是七司大多数人的设法。
不一会儿便有人喊：“七司世人听令，出来领兵刃了！”
或许是这声感喟，勾起的共鸣，身边的中年瘦子俄然自言自语般轻声说道：“也不知这辈子，还能不能归去越州。”
“没弄错！”步爷自问又自答，指着车上脸孔可疑的这堆东西道：“这就是七闽道都批示使宋尹廷宋大人给各位筹办的兵刃防具，大师本身挑一挑，有趁手的就拿着，别华侈了！”
程荃听得一惊，偷偷朝步爷看去，见他没有发怒的意义，心说传言公然没错：咱白营统领邓小闲与步爷的友情非比平常。
“这是打发叫花子呢？”这一回说话的，是程荃的顶头下属，白营统领邓小闲。
哪怕保藏着也是好的，将来解甲归田了，挂在屋里给先人看看，也好晓得老子当年是个上过战阵的将军。想到这里，程荃不免有些对劲。固然将军这个称呼，与他八竿子也打不着。
以后六营团战，程荃极力表示，几近把平生所学都使了出来。步爷明显留意到他了，厥后还专门找他说过鼓励的话。
程荃悄悄叹了口气。
因而他退而求其次，想着再不济，也要做个来去自如的游侠。可当他遍访名师，学成了妙之又妙的阵玄，却发明那些不食人间炊火的游侠儿，只活在戏文里。
程荃腰间插着七十二枚乾坤钉用作布阵，除此以外，并不需求别的兵器。但他不想表示出对这些兵刃嗤之以鼻的情感，紧跟在人群里，顺手翻弄着板车上的物件。
明显都很好，为甚么内心总有些惴惴不安呢？
程荃讪然一笑，正要再说甚么，只闻声外头有些动静。
“说得没错。狼吃肉，狗吃屎，想让人家瞧得起，还到手底下见真章。”程荃心中恨恨的，思乡之情，不知不觉中淡了一些。
步爷亲手把板车上盖着的油布翻开，灰尘腾起，世人一时都看傻了眼。
其他人没有花羽士那么骄横，都老诚恳实地挑了一遍。还真有人挑到拼集能用的刀剑和甲衣了。
大运河边，他被归入七司白营，归花羽士邓小闲统领――邓小闲与他年纪相仿，又很好说话。
程荃听得心中悲惨，他少时为了报考天姥书院，颇念了几年书，此时俄然想起当年最喜好的一句，轻声道：“男儿当死于边野，马革裹尸……”时隔多年，身处异地，才明白这句话有多少分量。
“哪儿那么多废话！瞧得上就挑两样，瞧不上就滚蛋！”步爷语气带笑，看模样表情不错。
糊了纸的窗子，透不进多少星光，屋子里极暗，甚么都看不清。程荃盯着独一有些亮光窗户，设想着现在的越州城里会是甚么模样。
院子里不知何时点起了火把，几位兵卒拉着几辆板车出去。
彻夜是阳夜，头顶没有邪月，越州也没有宵禁，该是一片灯红酒绿吧。投醪河上的画舫里，不知有多少香艳绮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