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人纷繁叫唤着,要歇一会儿。半晌,才听到张瞎子的声音:“那就歇一会儿吧!”紧接着是道贺声,和人群松弛下来的喘气声、长叹声。
听弟兄们说,步爷只是个儒门初境的墨客……他单独留下断后,也太意气用事了吧!他若被官兵捉了去,七司是不是就得拆伙了?假定张瞎子命令,要归去劫营,我去是不去呢?
伸手不见五指的半山腰上,冷风冷雨渗入了衣衫,程荃双臂紧抱着本身的身子,仿佛是睡着了。
张贤业轻哼一声,也不答复。
一起钻山越岭,只感觉疲累,此时半躺下来,才感觉肚子饿得发慌,程荃从胸口衣衿里取出半个饼,咬了一口,艰巨地咽下。
程荃摇点头,不感觉这有甚么好笑。诚如他所言,假定真死在这鬼处所,实在太屈太冤。
“……程兄弟,那样的日子好不好?”
门外风声正急。这一夜官兵满城大索,成果天然是一个贼人也搜不到。
“贼老天!这时候下雨!还叫人咋个赶路?”有人嚷嚷起来。
程荃呸了一声,连带着嘴里的干粮碎末都喷了出来。“我如果你,打死也不背井离乡!”他狠狠地骂,仿佛乞丐瞥见富人糟蹋了粮食,光棍嫉恨老翁兼并了女人。
程荃一脚深一脚浅地踩在密布苔藓的湿滑岩石上,腿肚子发颤,却又不敢踩实,怕这石头随时都会滚落。前后摆布都是人影与沉重的喘气声,不像是一群活人,倒像传说中夜行的百鬼。
不知何时,耳边响起模糊的人声,那声音忽远忽近,像孩童在哼唱山歌,又像早已过世的父亲在耳边呢喃。
步队垂垂停下,程荃也就势斜躺在山石上,让早已磨出了水泡的脚底歇上一会儿。
马员外轻声念叨的声音,在凄厉的风雨声中,有股子特别的神韵。程荃听得入迷,胡想着有一天也过上这般好日子。身边白营的弟兄们,大抵也都是这么想的吧。
又走了一程,风垂垂大了起来,俄然有一滴水,落在程荃的脸颊上,冰冷如雪。
“修行那么苦,便是为了那一眼看到头的日子么……”马员外苦笑起来:“我也晓得,功名两个字,到头来也许一场空,但是年纪渐长,不拼一把,内心屈得慌。”
雨越下越大,黑暗中只剩下满山满谷的风雨声。雨水沿着山石滴下来,把程荃浸得浑身湿透。冬夜冷雨,修行人这点寒意还吃得消,只是内心凉得发慌。
“僵卧孤山不自哀,尚思为国戍轮台。夜阑卧听风吹雨,铁马冰河入梦来。”
……
“犯贱呗……”马员外嘿嘿笑着。
张贤业率军进城,见城墙以后空空如也,既无埋伏,也无构造,一时气急而笑。
程荃默不出声,模糊想起了少年时的将军梦。本来有这类设法的并不是他一个,本来常日里嘻嘻哈哈的马员外,背后里也不甘心呐。
张贤业哂然笑道:“雕虫小技,不敷为惧。”
程荃悠悠然展开眼睛,鲜明瞥见一丝幽光。
“落了雨,山石更滑,谨慎脚下!”身后很远的处所,传来洛女人的声音。本来红营已经落下这么远了。
那幽光浮在半山腰上,像一条在朝阳下泛着冷冽青光的蜿蜒的长河,沿着山势盘曲,将长长的七司步队,覆盖其下。
林通闻言撑着胳膊半起家道:“若他当真铁了心要诬告于我,我便一人扛下来,毫不扳连了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