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只是来这庵堂消灾祈福,又不是真的削发,哪用守甚么清规戒律。再说,都晓得女人身子弱,要补养,我们的吃食一贯是本身单做的,”说到这里,促狭地朝若瑾挤挤眼睛:“女人隔三差五差我们下山去买那些吃的,庵主哪会不晓得的?不也从没说过甚么?”说得若瑾几近把脸都埋进碗里。
若瑾就着盐水盆又净了手,才走畴昔,先探了探那妇人的额头,公然烫手,起码有三十八九度的模样。又伸手搭脉,脉象已由洪大转为数而有力,恰是术后失血加上传染,所谓邪热内盛,气血运转加快而至。
“女人莫急,这一夜都没人过来,想是那边没甚么大碍。丁香给您煨着粥呢,热热喝上一碗再去不迟。”正说着,丁香已掀了帘子出去,手里正端着一个小小的白瓷碗。
话刚出口,若瑾本身愣住了,耳穴?针麻?面前的统统俄然恍惚起来,整齐的手术室,先进的仪器设备,熟谙的助手护士渐渐消逝,只要一团白光环绕身前……
豆蔻虽不明白甚么叫“不卫生”,这些年女人嘴里经常冒出些希奇古怪的词儿来,早就见怪不怪。只是点头不肯:“女人身边怎可离了人?不消担忧婢子,女人本身可要经心,若累了就歇歇才好。”
谨慎地给若瑾披上一件水田夹袄,又在身后垫了大迎枕,豆蔻一边忙活一边嘴里不断:“女人是太累了!昨儿话没说完就晕畴昔,把我们都吓了一跳。还是清心师太把了脉,说是太乏了,我们才略放心些。”说到这里又忍不住小声抱怨:“甚么劳什子手术,也太耗神了!”
“止血钳!”
“没有反应!”
豆蔻这才无话,服侍若瑾披了青色哆罗呢的鹤氅,又听若瑾叮咛提了药箱,拿上一套洁净的僧袍并僧帽,朝观音殿去了。
守在中间的倒是清心,昂首见是若瑾出去,不由松了口气道:“正要去叫女人呢。昨晚是清慧师姐照看了一夜,虽有些发热,也不高。说是还复苏了一会儿。快天明的时候我来替师姐,师姐看着没甚么大碍,也就去了。谁知这会儿竟热得短长起来,真不知如何办才好。”
本日不再义诊,天又尚早,栊翠庵里还没有香客到来。尼姑们此时正做早课,观音殿这里并无旁人。殿门紧闭,只要阿谁陆有福还苦苦等在内里,见若瑾换了袄裙,一时竟没认出来。
“血压40/20!”
若瑾点头,走了两步,又转返来,将豆蔻手里的鹤氅抖开披在她身上。豆蔻晓得若瑾脾气,再不计算这些的,倒也没推让。见她紧紧裹了,若瑾方才自提着药箱排闼进了观音殿。
走到门口,转头看豆蔻、丁香一个抱着披风,一个抱动手炉都要跟来,忙道:“我一夜好睡,你们两个却辛苦。丁香先跟我去吧,豆蔻好生歇歇,下半晌再调班儿。”
小小一间屋子,靠窗一张普浅显通的书案,上面还放着本《大域九州志》,因是常常翻看,书边儿都磨毛了。再看身上,本白的棉布亵衣还是丁香亲手缝的,袖口的木槿暗纹让她费了很多工夫。
若瑾本来倚在床头听豆蔻唠叨,看着这丫头眼下一片黑青,想必一夜都没敢合眼,正自心疼,忽听得“手术”二字,蓦地想起明天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