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叶一片一片地揭开,垂垂见了青碑上的字,字刻得浅,也刻得简。
也就等了一刻的时候,长街远处便瞧见一队人马向城门走来。头前带路的是个婆子,手里提着剑,前面跟着二十几个青壮男人,有拿唢呐的、提纸钱的、打丧旗的,余下八人合力扛着一口华棺。
暮青好久无言,俄然想起长街白雾茫茫,她孤身一人背着爹走出义庄的那日,沉默了好久,她点头道:“好!出城,我陪你!”
“老夫人?”小将一脸诧色,想破了脑袋也没想出来都督府何时有位老夫人。
“我也传闻了,姚大人府上昨日傍晚连布告都贴出来了,说将姚蜜斯逐出姚姓一族呢!也是,未出阁的蜜斯就这么跟着男人进了府,是够感冒败俗的。”
守城小将这才明白是为了何事,闹了半天是都督府和骁骑营参领府上斗起气来了。瞧杨氏的神采,他就晓得这事儿不能触了都督府的霉头,因而赶快赔笑放行。
步惜欢还是给暮青披上,声音淡淡的,“傍晚刮风了,披着吧,夜里凉。你的身子不能再受寒了,只当是为我,可好?”
一看之下,暮青嘲笑,“人才!”
甚好!
萧芳低着头没出声,暮青看向她,问:“你呢?”
萧芳自嘲一笑,她哪有那风骨,不过是感觉活着太累,不想活罢了。
暮青转过身去,低头,冷静地拔草拟来。
没多久,她闻声了他的声音,降寒微哑,“娘子,我们多久没亲热了?”
真是口不对心!
姚蕙青昨日傍晚来坟前祭拜时忍着未落泪,见了棺中娘亲的骸骨,再未忍住,跪在棺前哭了好些时候。
萧芳望着那棺木,目露悲色,爹葬身海底,娘葬身夷陵道的万人坑里,奶娘身后被一张草席一裹扔去了乱葬岗,她亲人的骸骨都已寻不着了。
围观百姓纷繁低头,杨氏扬声,连道数事。
那夜,很多事情她都记不清了,只记得熊熊的火光、人声、棍棒声,她闻声有人说奶娘死了,想想一出世就来临到身上的血仇,想想平生都要困在青楼的运气,俄然便感觉既然逃不了,又报不了仇,不如死了痛快,归正玉春楼里的女子都逃不过一个悲字,不是死于欺侮,就是死于他杀。敢他杀的未几,凡是被抄了家的,放逐的也好,卖入青楼的也罢,皆有几个本家的兄弟姐妹活着,依大兴朝律,官奴自绝罪同谋逆,要扳连族人被斩,是以玉春楼里的女子宁受欺侮之苦,也不敢死。而她身边只要奶娘,奶娘死了,她也就不惧一死了。没想到运气玩弄,那一跃没死得了,反而伤了腿,得了个节女之名。
姚府的人还在长街当中,暮青勒马,冷冷望着姚府的人,前头一个穿戴圆领袍的管家,刚要说话,杨氏便提剑从送丧的步队里走了出来,扫了眼围观的百姓,嘲笑一声,扯开嗓子便问:“嘘甚么嘘?有话就站出来讲!”
暮青的事传闻很多,姚蕙青和萧芳都只是传闻过一些,真假不知,现在听她慢慢道来,才惊知此中的艰苦险阻与惊心动魄。女子孤身在这世上比男儿要艰巨很多,参军入朝,实乃惊世奇女子!
坟头四周清理出来时,天气已暗,绿萝推着萧芳到了坟前,萧芳腿上盖着条毯子,上头放着点心、酒盅和几支香。坟前点了香时,空位上也已生起了火堆,姚蕙青守着娘亲的坟坐着,萧芳坐在轮椅上,暮青坐在萧芳劈面,身下铺着特地从马车里拿下来的锦垫。三人围着篝火坐着,姚蕙青文静,暮青清冷,萧芳更是冷得拒人千里,三人话都未几,入夜了今后,绿萝和香儿从马车里拿出水囊和吃食来,三人吃过后氛围还是沉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