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惜欢返来坐在榻旁,执了暮青的手过来。在汴河他便有这风俗,爱好牵她的手,暮青本想抽出来,还没动,便见他将她的手一翻,玉般的手指搭在了她的腕脉上。
暮青吃着粥,未瞧见步惜欢眸底渐生的笑意,只咽下口粥,问了句:“你来西北是因为元修失落?”
暮青没瞧那汤药,只瞧着他,问:“此处是大将军府,我昏睡了多久?我在地宫里割伤了额头,面具应划破了,元修应当看破了我的身份。他把我安设在大将军府里,不会不派人扼守,你在此处,守门的是月杀?你乔装成谁的亲兵?这身衣衫最好换身洁净的,不然被人见着轻易……”
步惜欢六岁入宫,他在宫里过的究竟是如何的日子,需他学这些?
西北乃边关重地,帝王也不能说来便来,元修失落是个好借口。这些年,朝政被元党把持,步惜欢故意收回皇权,却不得不顾忌元党权势。自古帝王多忌带兵之将,元修乃元家嫡子,西北军划一于元家军,若想在朝中收回皇权,需得先安抚这支大兴第一勇军。元修戍守边关,十年未归京,步惜欢许拿不准他的情意,军中虽有魏卓之和月杀在,但任密奏军报再多,到底不如他亲眼来看看。
她半起着身,榻旁灯烛暖照,肩头薄弱如纸。窗外西风冷,更加那清癯添了冷僻。
他行去窗边,开了窗子把药碗递出去,窗外伸来双手捧了,步惜欢道:“药热一热,叫厨房送些粥菜来。”
摄生之道,步惜欢说得稀松平常,仿佛为君多年,整日都养尊处优,闲得无事可做,连医术都学了。古来三教九流,医术并不入上九流之道,非帝王必学之术。朝中有太医,官方有郎中,江湖有神医,何需帝王之尊亲学医术?
步惜欢淡淡抬眼,他不该表情不佳?
暮青一愣,抬眼望他,“不对?”
只三月未见,她便把本身折腾成这副模样,还跟他说好。
等了半晌,步惜欢手中粥调好了,竟真的伸手递给了她。暮青接过来,见步惜欢起家到桌边取了只碗碟,夹了几样小菜拿过来,坐回榻旁,那碗碟就这么托在手上,那手明珠般润,衬得碟中小菜更加翠绿诱人。
“你来军中数月,瞧着元修如何?”步惜欢不答反问。
看着她眸中的腐败神采,明知她有察言观色之能,他还是俄然笑了起来,舀起勺汤药浅尝了口,递去时漫不经心道:“没有,好得很。先把药喝了吧。”
她的手验尸时总会沾些腐尸气,即便过后以药汤蒸洗,去尽那尸气,还是有人会避之不及。大兴百姓重阴司,他们父女在古水县时到贩子上购置家用时,看不中的东西从不轻碰,碰了若不买,店家嫌倒霉。只要她本身在乎着这双能验尸验骨、告慰亡灵的手,还从未曾被人这般端量过。
暮青有些莫名,步惜欢望了她一会儿,低下头去,笑声降落。
“我会的事多着,今后你都会晓得。”步惜欢未抬眼,目光落在她手内心,意态虽淡,那惯常的懒惰却敛了。
“唉!”她话未说完,忽闻一声叹。
“你会搭脉?”暮青有些不测,也有些迷惑。她病时似做了梦,梦到爹替她搭脉,梦里说过些何话不太记得了,连是否真梦见过都有些不肯定,只是此时被步惜欢搭着脉,心头有些熟谙感。
额头触来的指尖温温的,悄悄一叩,微痛。暮青静下来,见步惜欢自榻前起家,道:“药都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