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蕙青与元修对望了好久,方才行出花厅,来到天井,取出封信来递上前去,“此乃临行前,都督叮嘱我代为转交给陛下的手札。”
穿林风荡着衣袂,白纸在元修手中哗啦作响,他僵坐在马背上,好久后,抬头望了望天。天远树高,人生而立,现在除了坐下战马,伴在他身边的竟唯有风声了。
暮青未准,以瑞王幼年为由推了此事。
季延跪着转过身来,把头一抬,顿时怔住――元修立在殿外,手里捧着一件银甲,甲胄上压着一张神臂弓!
“到了西北,凡事跟顾老将军多学着些,切莫急于建功而意气用事,如若犯了军规,军棍鞭罚,自个儿扛着!”说罢,元修将战甲神弓往季延面前一递。
“抬来。”姚蕙青唤了声,只见两个府兵从西厅出来,两人抬着只箱子,搁在花厅地上以后见了礼,随即便却退而出,远远地避开了。
就像镇国公府的小公爷,当年领着一群纨绔后辈在玉春楼里和英睿都督对赌,输得只剩一条亵裤,一群人冒着大雪沿着长街奔回府中,一时被引为盛京怪谈。现在,天下早知英睿都督是女儿身,她名扬四海,贵为大齐皇后、鄂族神女,季小公爷却被囚禁于汴都城多年,返来时已不见纨绔神情,而昔经常动家法的老国公已挥不动棍棒马鞭了。
季延俄然哽咽,这甲这弓伴跟着曾经的西北战神,十年豪杰志,此生报国梦,这一递,便是拜托了。
暮青望着步惜欢的眉宇,那清楚润,日月不及,那分矜贵,可夺六合。不知怎的,她总感觉看不敷他,当初的三年之约都熬过来了,现在只是小别三日,竟有如隔三秋之感了。
这人间只怕不会再有如此帝后了。
但谁也不敢违逆凤意,彩娥立即领着宫女们将一应物什都端了出去。
此礼谓之“合髻”,意为伉俪一体,白头偕老。
玉兰初放,满庭清芳,姚蕙青立在树下,琼衣皎皎,仪容淡冶,瞥见暮青,展颜笑道:“都督终究来了。”
当年他被俘时,大哥尚未称帝,现在他有幸返来,不管路上闻声多少铁血治国的风声,大哥还是大哥,在贰内心永不会变。
元修笑了笑,“她是看在你的份儿上才放季延返来的,若不是你要返来,季延不知何年何月才气返来。”
暮青已无娘家人,靠近之人唯有杨氏和梅姑。梅姑脾气孤介古怪,跟着暮青回宫后,一向暗中护主,甚少现身。少仆人大婚,她倒是跟来了,却道本身是奴,不敢充当娘家人,因而便纵身上房,用心一意地蹲在房顶上瞧热烈。
“不是我画的,是画师所作。”暮青解释了一句,感觉没解释清楚,因而又补了一句,“不是我命画师作的,是这厮他闲得……”
季延低着头,感受头顶如悬重剑,那落来的目光沉凛慑人,不怒而威。
暮青倒无遗憾之色,反倒哼笑一声,把喜巾往衣箱里一搁就倚入帐中,眉眼里的意味再较着不过――要撒你撒,撒完你清算。
元修笑了,似恼未恼,像是诘问朋友,“你哪回让我喝痛快了?我又哪盘棋赢过你?”
她没那么娇气,他盼大婚盼了很多年,能成全他多年心愿,折腾一日有何不成?
从当年遇见他时起,他们就在相互成全,时至本日,终得美满。
“你记着,你是大齐郡主,这儿是你的娘家。倘若北燕群臣欺你太过,倘若……有朝一日他伤你太深,大齐的国门永久为你敞开。非论你余生是否另有返来之日,这府邸门额上都将悬着建安郡主府的匾额,面朝北燕,百年不落。”暮青不喜与人道别的场面,说罢便回身拜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