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卫们得知此过后,方才返来复命。
按汴州一带的礼法民风,女家结婚之前需择谷旦往家堂告祭祖宗,一为道别,二为求安。因而,六月二十二日,帝背景端分开汴都,出发前去古水县。
二十六日一早,伉俪暂别,帝驾出发回宫,凤驾则进了古水县城,回到了城北后柴巷的家中。
暮青听罢,低笑出声,睡意全无。
一身诰命行头的杨氏陪在一旁,见女官为暮青敷着珠粉,眼中不由含了泪。崔家能有本日,皆是托了当年遇见皇后娘娘之福,伴驾多年,今见此景,竟有几分嫁女之感。
暮青行至近前,扬眉问道:“越大将军这般神情,仿佛有话要讲?”
季延当年被俘,随驾南渡,到了南兴后便被囚禁在汴都城中,至今六年寒暑,已磨去了当年的纨绔之气,腮颌上蓄起了髯毛,人看起来沉稳了很多。
当步惜欢瞥见那盖头下的晕晕娇靥,流年顷刻倒转,恍若回到当年――薄施粉,淡晕妆,远山眉,点朱唇,一片花钿吹眉心,朱砂刻画定其心……这是当年结婚时他为她描的妆。
两人闲坐了会儿,元修冷不丁隧道:“被你说中了……”
但她回绝的真正启事并不在此,而在于当年姚蕙青入侯府而心不动,斩亲缘而意不改,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嫁”入都督府,她乃当世奇女子,赐婚实属屈辱她。她若婚嫁,那男人须得是她情义所钟之人,不然纵是贵爵将相来聘,也娶不走她。
元修上了殿阶,到了门外,冲着季延的背影道:“昂首!”
当时,朝中有谏越制之声,因皇后屡建奇功且帝后正因安宁家国而受着伉俪分离之苦,故而言官们口下留了情。现在大婚,这龙床摆入寝宫,言官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装聋作哑,算是默许了――建国帝后,越制就越制吧。
大齐建国,天下震惊,举国欢庆。
人生境遇,是命是运,是祸是幸,谁又能说得清楚呢?
当年陪她计杀岭南王、勇闯天选阵、县庙屠恶、义保鄂族的将士们,她曾觉得本日难全,但本日见之,全员皆在,纵有伤残者,亦是彼苍眷顾,该当拜之!
季延低着头,感受头顶如悬重剑,那落来的目光沉凛慑人,不怒而威。
他穿戴身燕居服,面门而坐,夏季的晨光渡着眉宇,昔日的幽沉郁气仿佛消解了些,当年的开朗之气模糊复见,只是肥胖了很多。
世人一听就愣了,女官道:“启奏陛下,另有撒帐、合卺诸礼未行……”
黄梅时节刚过,暮青收到了呼延查烈的动静。
暮青问:“建安郡首要渡江北上去往盛京,将军可愿领兵护送?”
这些年南征北战,一日不得闲,身子累得狠了,现在一闲下来,人就像是歇不敷似的,成日懒洋洋的。恰逢隆冬时节,暑气将至,暮青连胃口也不佳,整天只想歇着,午后倚在榻上,听着蝉鸣蛙声便能睡上一觉,夜里睡得更沉,以往步惜欢上早朝时,她便会醒,现在一睁眼,常常是日上三竿了。
姚蕙青垂下眼眸,又沉默了。
步惜欢坐到暮青身边,举杯作邀,只笑不语。暮青也不问,举盏为应,伉俪二人挽臂交杯,抬头共饮。
暮青望着步惜欢忙忙叨叨的背影,他那身龙袍上绣着日月星斗、江山火龙、华雉宗彝等天子十二纹章,天之大数皆在其身,此人却跟个凡夫似的,新婚之夜坐在地上捣鼓衣箱。暮青忍着笑,终究知己发明,感觉本身不该太懒,这才起家清算被褥,把龙床上铺着的红枣、花生、桂圆、瓜子都包入喜巾,打好承担拎到衣柜前,一并搁入了衣箱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