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残洗完了脸,把行李铺好,把房门锁上,也出来步到河堤上看,见那黄河从西南高低来,到此却恰是个湾子,过此便向正东去了,河面不甚宽,两岸相距不到二里。若以现在河水而论,也不过百把丈宽的风景,只是面前的冰,插的重堆叠叠的,高出水面有七八寸厚。再望上游走了一二百步,只见那上流的冰,还一块一块的漫漫价来,到此地,被前头的拦住,走不动就站住了。那厥后的冰赶上他,只挤得“嗤嗤”价响。后冰被这溜水逼的紧了,就窜到前冰上头去;前冰被压,就垂垂低下去了。看那河身不过百十丈宽,当中大溜约莫不过二三十丈,两边俱是平水。这平水之上早已有冰结满,冰面倒是平的,被吹来的灰尘挡住,却像沙岸普通。中间的一道大溜,却仍然奔腾彭湃,有声有势,将那走不畴昔的冰挤的两边乱窜。那两边平水上的冰,被当中乱冰挤破了,往岸上跑,那冰能挤到岸上有五六尺远。很多碎冰被挤的站起来,像个叫、插屏似的。看了有点把钟工夫,这一截子的冰又挤死不动了。老残复行往下流走去,过了本来的处所,再往下走,只见有两只船。船上有十来小我都拿着木杵打冰,望前打些时,又望后打。河的对岸,也有两只船,也是这么打。看看天气垂垂昏了,筹算回店。再看那堤上柳树,一棵一棵的影子,都已照在地下,一丝一丝的动摇,本来月光已经放出亮光来了。
老残对人瑞道:“我传闻此地没有这个的,现在如何也有了?”人瑞道:“不然,此地还是没有。他们姐儿两个,本来是平原二十里铺做买卖的。他爹妈就是这城里的人,他妈同着他姐儿俩在二十里铺住。前月他爹死了,他妈返来,因恐怕他们跑了,以是带返来的,在此地不上店。这是我闷极无聊,叫他们找了来的。这个叫翠花,你阿谁叫翠环,都是乌黑的皮肤。很敬爱的。你瞧他的手呢,包管你合意。”老残笑道;“不消瞧,你说的还会错吗。”
他们姐儿两个,又唱了两三个曲子。家人捧上本身做的鸡来。老残道:“酒很够了,就趁热盛饭来吃罢。”家人当时端进四个饭来。翠花立起,接过饭碗,送到大家面前,泡了鸡汤,各自饱餐,饭后,掠过脸,人瑞说:“我们还是炕上坐罢。”家人来撤残肴,四人都上炕去坐。老残攲在上首,人瑞攲鄙人首。翠花倒在人瑞怀里,替他烧烟。翠环坐在炕沿上,无事做,拿着弦子,崩儿崩儿价拨弄着顽。
子平依话用饭,又坐了一刻,辞了玙姑,径奔山集上。看那集上,火食稠密。店面虽未几,两边摆地摊,售卖农家器具及乡间日用物件的,不一而足。问了村夫,才寻着了关帝庙。公然刘仁甫已到,相见叙过寒温,便将老残手札取出。
如何叫做“太谷灯”呢?因为山西人财主最多,却又大家吃烟,以是那边烟具比别省都精美。太谷是个县名,这县里出的灯,款式又好,火力又足,秃顶又大,五大洲数他第一。可惜出在中国,如果出在西欧各国,这第一个造灯的人,各报上定要替他立名,国度就要给他专利的根据了。无法中国无此条例,以是叫这太谷第一个造灯的人,同那寿州第一个造斗的人,虽能使器物操纵,名满天下,而本身的申明藏匿。虽说择术不正,可知时会使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