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来应捕党与极多,耳目最众,但是他们上心的事,没有个踩缉不出的。见程朝奉是个可扰之家,又兼有了厚赠,怎不着力?不上一年,已访得这叫夜和尚在宁国府处所乞化,夜夜街上叫了转来,投在一个古庙里宿歇。众应捕带了一个处所人,认得面孔是真,恰是岩子镇叫夜的了。众应捕筹议道:“人便是这小我了,不知杀人是他不是他。就是他了,没个根据,也不好拿得他,只可智取。”算计去寻一件妇人衣服,把一个少年些的应捕打扮起来,装做了妇人模样。一同世人去埋伏在一个林子内,是街上回到古庙必经之地。守至更深,公然这和尚叫夜转来。捧了梆,正自独行,林子里假做了妇人,低声叫道:“和尚,还我头来!”初时一声,那和尚已吃了一惊,立定了脚。昏黑当中,模糊见是个穿红的妇人,心上虚怯不过了。只听得一声不了,又叫:“和尚,还我头来!”连叫不止。那和尚慌了,颤驾驾的道:“头在你家上三家铺架上不是?休要来缠我!”世人听罢,情知杀人事已实,胡哨一声,众应捕一齐钻出,把个和尚捆住,道:“这贼秃!你岩子镇杀了人,还躲在这里么?”先是顿上马威打软了,然后解到府里来。
“我去去再来讨覆信。”
通判立即打轿,抬到赵大师里。叫赵大在前带路。引至后园中,赵大指着一处道:“在这底下。”通判叫从人掘将下去,刚钯得土开,只见一颗人头连泥带土,毂碌碌滚将出来。世人发声喊道:“在这里了!”通判道:“这妇人的尸首,本日方得完整。”从人把泥土拂去。细心一看,惊道:“可又古怪!这妇人怎生是有髭须的?”奉上通判看时,但见这颗人头:双眸紧闭,一口牢关。颈子上也是刀刃之伤,嘴儿边却有须髯之覆。早莫非骷髅能捣蛋,致令得男女会差池?王通判惊道:“这清楚是一个男人的头,不是那妇人的了!这头又呈现得诈怪,此中必有跷蹊。”喝道:“把赵大锁了!”寻那赵大时,先前瞥见掘着人头不是妇人的,已自往外跑了。王通判就走出赵大前边屋里,叫拾张桌儿做公座坐了。带那赵大的家眷过来,且问这颗人头的事。赵大老婆一时难以支吾,只得实招道:
“怪道这瓜瓤内的多是血水,元来是这小我冤气所结。他一时屈死,膏液未散,滋长这一棵根苗来。天教我衙中人渴病,采选大瓜,得暴露这一场性命。乞丐虽贱,生命则同,老是盗窃,不该极刑,也要赔偿。”把老圃问成殴死性命绞罪。厥后死于狱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