仆人原是地头人,多曾认得柯陈家里的,一径将帖儿出来报了。柯陈大官人认得向家仆人是个官身,有甚么狐疑?与同兄弟柯陈2、柯陈三等会合商讨道“这个官府甚有吾每面子,他既以礼相待,我当以礼接他。现在吾每办了果盒,带着羊酒,结束光鲜,一起迎将上去。一来见我每有礼体,二来显我每弟兄有威风。看他举止如何,考虑待他的厚薄就是了。”商讨已定,外报游府船到江口,一面叫轿夫打轿拜客,想是就起来了。柯陈弟兄公然一齐戎装,点起二三十名喽啰,牵羊担酒,擎着旗幡,点着香烛,迎出山来。
等闲卿相在灰尘,大嚼无惭亦异哉!
既无窟地升天术,目下灾殃怎得延?
汪秀才房船中唤出回风来讲前日惊骇的事,回风哭泣奉告。汪秀才道:“现在仍归吾手,旧事不必再提,且吃一杯酒压惊。”两人如渴得浆,吃得尽欢,遂同宿于舟中。次日起家,已到武昌船埠上。来见向都司道:“承借船只家伙等物,今已完事,一一偿还。”向都司道:“尊姬已如何了?”汪秀才道:“叨仗尊庇,已在舟中了。”向都司道:“如何获得来?”汪秀才把假壮新任拜他赚他的话,备细说了一遍,道:“多在尊使肚里,小生也仗尊使之力不浅。”向都司道:
柯陈兄弟明知着了道儿,一齐跪下道:“恩府拯救则个。”汪秀才道:“到此职位,若不见官,门生难以答复;若要见官,又难为公等。是必从长计算,使门生能够销得此纸,就不见官罢了。”柯陈兄弟道:“小人愚味,愿求恩府良策。”汪秀才道:“汪生只为一妾焦急,今莫若差一只哨船飞棹到宅上,取了此妾来船中。门生领去,当官托付还了他,这张牒文能够立销,公等能够不到官了。”柯陈兄弟道:“这个何难!待写个手书与当家的,做个执照,就取了来了。”汪秀才道:“事不宜迟,快写起来。”柯陈大写下执照,汪秀才立唤向家仆人与汪贵两个到来。他一个是认得路的,一个是认得人的,悄地分付。付与执照,打发两只哨船一齐棹去,立等回报。船中且自金鼓迭奏,畅怀吃酒。柯陈兄弟见汪秀才意义安然,虽觉放下了些惊骇,也还心境不安,牵筋缩脉。汪秀才只是一味豪兴,谈笑洒落,喝酒不歇。
湖平波浪连天,水落汀沙千里。
自是豪杰感化殊,虎狼可狎与同居。
次日,汪秀才即将五十金送与向家仆人,以谢报信之事。就与都司讨此人去做眼,事成以后,再奉五十金,以凑百两。向都司笑汪秀才痴心,立命仆人到汪秀才处,任凭利用,看他如何作为。仆人接了银子,千欢万喜,头颠尾颠,巴不得跟着他使唤了。就向仆人问了柯陈家里弟兄名字,汪秀才胸中算计已定,写下一状,先到兵巡衙门去告。兵巡看状,见了柯陈大等名字,已自内心虚怯。对这汪秀才道:“这不是好惹的,你不过只为一妇女小事,我若行个文书下去,差人拘拿对理,需求激起争端,致成大祸,决然不成。”汪秀才道:“小生但求得一纸牒文,自会去与他讲论曲直,取讨人丁,不须大人的公差,也不到得与他争竞,大人能够放心。”兵巡见他说得轻易,便道:“牒文不难,即将汝状判谁,排号用印,付汝持去就是了。”汪秀才道:“小生之意,也只欲如此,不敢别求多端。有此一纸,便可了一桩公事来答复。”兵巡似信不信,分付该房如式端方,付与汪秀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