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相公差吏典要取镜子,小寺没有镜子,吏典教小僧把银子来准的。”提点道:“多是一划胡说!那有这个事理?必是买嘱私交,不打不招!”喝叫皂隶拖番,将法轮打得一佛出世,二佛涅磐,收在监中了,提点暗里又教宋喜去把言词哄他,要说镜子的下落。法轮咬定牙关,只说:“没有镜子,宁肯要银子,去与我门徒说,再凑些送他,赎我去罢!”宋喜道:“他只是要镜子,不知但是增些银子完得事体的,待我先讨个动静再筹议。”宋喜把和尚的口语回了提点。提点道:“与他熟筹议,料不肯拿出来,就是敲打他也无益。我想他这镜子,不过只在寺中。我现在密地差人把寺围了,只说查取犯法赃物,把他家资尽数抄将出来,简验一过,那怕镜子不在里头!”就分付吏典宋喜监押着四个公差,速行此事。宋喜受过和尚好处的,便暗把此意告诉法轮,法轮内心考虑道:“来时曾嘱付行者,行者说把镜子藏在密处,料必搜索不着,家资也不好尽抄没了我的。”遂对宋喜道:“镜子原是没有,任凭箱匣中搜刮也无妨,只求提控看管一二,有小徒在彼,不要把家计东西乘机散失了,便是提控全面处。小僧出去,禅院另有厚报。”宋喜道:“这个当得效力。”别了法轮,一同公差到白水禅院中来,不在话下。
王甲伉俪是本分的人,固然有了很多东西,也不想去起造房屋,也不想去置买田产。但把渔家之事阁起不去弄了,只是安守过日,尚且无时无刻没有横财到手,又不消去做得买卖。两年之间,富恰当不得。却只是伉俪两口,要这些家私竟没用处。本身反觉多得不耐烦起来,内心有些惶惧不安。与老婆筹议道:“我家自从祖上到今,只是以渔钓为生存。一日所得,极多有了百钱,再没去处了。今我每得意了这宝镜,动不动上千上万不消经求,平空飞到,梦里也是不办理的。我每且自考虑着,我与你本是多么之人?突然有这等非常繁华,只恐怕天理不容。况我每粗衣淡饭便自过日,便这很多来何用?今若留着这宝镜在家,只要得增加起来。我想六合之宝,不该久留在身边,自取罪业。不如拿到峨眉山白水禅院,舍在圣像上,做了圆光,永做了佛家扶养。也尽了我每一片心,也结了我每一个缘,岂不为美?”老婆道:“这是佛天面上都雅的事,况我每知时识务,正该如此。”
镜与财俱去,镜归财不归。
异宝归人定夙缘,岂容旁睨得垂涎!
一日正值春尽夏初,店里吃酒的甚多,到晚未歇,清算不及,不回家去,就在店里宿了。将及二鼓时分,忽地湖中有一大船,泊将拢岸,鼓吹喧阗,丝管交沸。有五个贵公子各戴花帽,锦袍玉带,挟同姬妾十数辈,径到楼下。唤酒工过来问道:“店东人安在?”酒工道:“仆人沈一本日不回家去,正在其间。”五客多喜道:“仆人在此更好,快请相见。”沈一出来见过了。五客道:“有好酒,尽管拿出来,我每不亏你。”沈一道:“小店酒很有,但凭开量洪饮,请到楼上去坐。”五客拥了歌童舞女,一齐登楼,痛饮更余。店中百来坛酒吃个磬尽。算还酒钱,多是雪斑白银。沈一是个乖觉的人,见了风景想道:“人间那有一样打扮的五个朱紫?况他容止飘然,多有仙气,只这用了无数的酒,决不是凡人了,必是五通神道无疑。既到我店,不成错过了。”一点贪婪,忍不住向前膜拜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