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弃我堪取。奇嬴自可居。
黑云密布,暴风怒号。水底老龙惊,半空猛虎啸。左掀右荡,浑如落在簸茸中;前跷后颠,宛似滚起饭锅内。双桅折断,一舵飘零。等闲要见阎王,登时须游水府。
“吾今去了,夜当复来。郎君自爱。”说罢。又见昨夜东西坐的两个美人与众侍女,齐到床前,口里多称“道贺夫人郎君!”美人走下床来,就有捧家火的侍女。各将梳洗应有的物件,伏侍梳洗罢。仍带簪珥冠帔,一如昨夜风景。美人固执程宰之手,丁宁再四不成泄漏,盘桓眷恋。不忍舍去。众女簇拥而行,尚回顾不止,人间佳耦,无此爱厚。
程宰得脱,兼程到了居庸,夜宿关外,又梦见美人来催道:“趁早过关,略迟一步就有监狱之灾了。”程宰又惊将起来,店内同宿的多未曾起家。他单独一个急到关前,挨门而进。行得数里,俄然宜府军门即将文书来,因为大同反乱,恐有特工混入京师,凡是在大同来进关者,不是公差吏人有官文照验在身者,尽支出监内,盘诘明白,方准开释。是夜与程宰同宿的人,多被留住下在狱中。厥后有到半年方得放出的,也有染了病竟死在狱中的。程宰若非文书未到之前先走脱了,便洁净无事,也得耐烦坐他五七月的监。此是海神来救他第二遭的大难了。
厥后程宰年过六十,在南京遇着蔡林屋时,容颜只象四十来岁的,可见是遇着异人无疑。若依着美人蓬莱三岛之约,他日必登仙路也。但不知程宰无过是个经商俗人,有何缘分得有此一段奇遇?说来也不信,却这事是实实施的。可见神仙鬼怪之事,一定尽无,有诗为证:
流落边关一俗商,却逢神眷不平常。
诗曰:
且说辽东开初闻得江西宁王反时,民气危骇,传播讹言,纷繁不一。有的说在南京即位了。有的说兵过两谁了,有的说过了临清到德州了。一日几番说话,也不知那句是真,那句是假。程宰心念故乡切近,颇不自安。暗里问美人道:“那背叛的到底如何?”美人浅笑道:“真天子安闲湖、湘之间,与他甚么相干!他自要讨死吃,故如此放肆,不日就擒了,不敷为虑!”此是七月下旬的说,再过月余。报到,公然被南赣巡抚王阳明擒体味京。程宰见美人说天子在湖、湘,恐怕江南又有战役之事,心中仍旧俱怕,再问美人。美人道:“无妨,无妨。国度庆祚灵长,天下方享承平之福,只在一二年了。”厥后嘉靖自湖广兴藩,入继大统,海内安宁。悉如美人之言。
那铺里的人见了程宰,没一个不吃惊道:“怎地本日程宰哥面上,这等光彩?”程案对兄弟笑道:“我说么?”程宰只做不晓得,不来接口。却内心也自发神思清爽,肌肉津润,比常日分歧,悄悄欢愉,唯恐他不再来了。是日频视晷影,恨不速移。刚才傍晚,就回到下处,饰辞腹痛,把门扁闭,静坐虔想,等候动静。到得街鼓初动,房内俄然敞亮起来,一如昨夜的风景。程宰傲视间,但见一对香炉前导,美人已到面前。侍女止是数人,仪从之类希少,连那旁坐的两个美人也不来了。美人见程宰嘿坐相称,笑道:“郎果故意如此,但须始终如一方好。”即命侍女设撰进酒,欢虐笑谈,更比昨日熟分亲热了很多。斯须彻席寝息,侍女俱散。顾看床褥,并未曾见有人去铺设,又复斑斓堆叠。程宰心忖道:“床上固然如此,地下灰尘秽污,且看是如何样的?”才一起念,只见满地多是锦茵铺衬,毫无寸隙了。是夜两人绸缪好合,更加亲狎。还是鸡鸣两度,起来打扮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