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顾婉凝有关的最后一条花边消息，是邵三公子一周以内把一部舞剧《吉赛尔》陪着三位夫人各看了一遍。观者不免感慨：如许的齐人之福，也不是大家都能享得来的了。不过，和顺乡多了一重，邵朗逸待在陆军部的时候反而越来越多，传闻是邵夫人打翻了醋坛子整日和小夫人针尖麦芒，豪杰难过美人关，三公子也有摆不平的事情，只好躲在办公室里避风头。
“安琪！”顾婉凝托着腮，软软打断了她，“你对小孩子这么有兴趣，你本身生一个吧。”
“哎，你这宝宝甚么时候生出来啊？”陈安琪镇静地摸在婉凝隆起的小腹上，“我给她当干妈吧。”
他如此一说，婉凝便猜度这类事情多数是出自韩佳宜之口，也不再诘问。只是搦管在手，一时却想不出要写甚么，转眼间见他书案边挂了一幅瘦金书的立轴，上头一首近人的七绝叫她微微一怔：“这个……我随口提及的，你也喜好吗？”
衣不如新，人不仍旧？她跟了他好几年？那她这个邵夫人算是新人，还是旧人呢？康雅婕一念至此，愤怒俄然变成了气苦，一颗接一颗的眼泪接连滚了下来。
邵朗逸一笑搁笔，把女儿抱了出去，对婉凝道：“二夫人，你要不要去？”
他正要提笔续完剩下两句，俄然有丫环隔着湘妃帘在外头通报：“公子，夫人来了，叫人在闹红一舸备了晚餐，问您和二夫人……”她话还未完，康雅婕的贴身丫头宝纹已经抱着乐蓁到了堂前，不及施礼，怀里的一双小手便拨着帘子娇娇唤道：“爸爸。”
邵朗逸并不接她的话，只拣了桌上的一碟菱角，手起刀落，剥得非常利落专注：“我有没有说过，你不要到泠湖来？”
邵朗逸脸上罕见地暴露了一丝难堪：“男人嘛！多少有点儿贪新忘旧。我也是这几天赋觉着――衣不如新，人不仍旧。”
顾婉凝想了想，笑道：“我也不晓得。偶然候感觉女孩子好，偶然候又感觉男孩子好。”
康雅婕眉心紧蹙，眼里几近要冒出火星来：“她跟你好几年了……我如何不晓得？”
顾婉凝有些哭笑不得，抬手按在她胃上：“吃多了是这里好不好？”
及至卢蜜斯长大成人，卢家已破败得不成清算，接下来的事就落了俗套，谪仙蒙尘，堕入欢场，倒是一个慧艳思巧的人物，在华亭的寒暄场里很出了一阵风头。不料人红是非多，两个倾慕才子的公子哥儿醋海生波，拔枪相向，情场里闹出性命，还打起了官司。合法满城风雨争相看戏的时候，女配角却俄然销声匿迹。才子杳然，空余艳迹，让很多人一番嗟叹，却不知甚么时候被采集到了邵朗逸手里。
邵朗逸又看了一眼纸上那半首绝句，已然明白她的字为甚么学的是欧楷，若无其事地点了点头，一派就事论事的语气：“嗯，你一个女孩子，又是初学，临颜楷倒不如先学虞世南。”
“这是我的书房。”邵朗逸引着顾婉凝沿游廊走到一处翠竹掩映的地点，灰檐素壁，只门窗透出一点略泛了旧意的赭红。
邵朗逸却只低头剥动手里的菱角，既不说话，也不看她。康雅婕温馨了一会儿，见他还是不睬不睬，忍不住有些窝火：“我对她这么客气，你还不对劲吗？你知不晓得别人都是如何说的？她不必出去见人，倒是无所谓，反倒要我听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