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红色的身影完整遮挡了她的视野，她茫然退后，下认识地跟着身边的人往外走，不防正绊在门槛上，身子向前一倾，却被人俯身揽住带了出来。
“不晓得，只说请您听电话。”
死人堆里爬出来的兵，满脸淌泪，一见他就跪下了：
文嫂面上有仿若旧照的浅淡笑影，暖和却悠远：“蜜斯，您就真不筹算奉告四少吗？”
他说过，“没有人会去扰你的，我包管”，的确没有。从客岁到现在，她只接过一个同他有关的电话：“总长有件事想奉求蜜斯。郭参谋――就义了。”
她再三警告本身不要大惊小怪，她不是还被邵朗逸骗过一次吗？但是看着桌上的电话听筒，她竟不敢去拿。
文嫂抱着惜月转了几步，俄然回身欲言又止地望了婉凝一眼，思忖半晌，还是开了口：“我晓得您心疼这孩子，可也还是要爱惜本身的身子。说一句托大的话，我在虞家服侍了几十年，如许的事见很多了。我男人暮年也是阵亡的，万幸另有个囫囵尸首。”她说到这里，竟是一笑，连眼底的欣然也不过淡淡一缕，“出兵放马的人，甚么事都说不准。”
顾婉凝把盒子放进手袋，直到行辕，他们都没有再扳谈。
他把盒子翻开的那一刻，只觉身畔的统统都沉寂如水，公然。
她却只是点头，小小的拳头抵在他身上：“……打电话给我，我觉得……”
桌面上的激烈反光恍然间将他推回那一日白雪皑皑的冰原，他勒了马停在他身边，声音低了又低：“四哥，我此人没甚么志气。我只想，得一民气，白首不离。”
“我已经叫了最好的大夫来，仲祺不会有事的，不会的……”
她不敢假定，不能料想，乃至连知觉都变得痴钝，仿佛四周皆是“深有万丈，遥亘千里”的迷津，而她便是汪洋巨浪中随时都会颠覆的一叶舟楫。她想起那晚月白垂死之际的低语：“我想，到了那边……就算我认不出他，他也会认出我的。”
屋里的人见他们出去，都沉默让了让，她这才瞥见躺在床上的人。
“这是小霍出事的时候带在身上的。点25的勃朗宁，合金被甲弹头――”虞浩霆语意一顿，“如果我没记错，应当是你在广宁受伤那次，取出来的枪弹。”
婉凝仓猝别开脸庞：“文嫂，我不是……”一言未尽，却有个丫头急仓促地赶了过来：“蜜斯，绥江行营有电话找您。”
“你没有见过疆场，如果军阶高家世好的就不会出事，我大哥就不会死……”
虞浩霆偏过脸对卫朔悄悄摇了点头，转眼去看顾婉凝，却见她眼眸里的泪光一点一点蓄满了，他喉头发涩，只说了一句“你不要哭”，她的泪水便回声而落。
红色的被单下蜿蜒出几根透明或半透明的胶管，或是用来在伤口处导流，或是把抗生素注入创伤后的身材。她不敢去想那覆挡住的伤口是如何的，她只能瞥见他枯白的面孔，没有一丝光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