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朗逸靠在藤椅上,身畔的一片翠竹凤尾森森,竹影映在他淡青的长衫上,仿若散落的水墨册页,让人一见便生清冷之感。邵朗逸看了看他,笑道:
“好。”梁曼琳打量着她,点了点头,“婉凝,你如果有甚么苦衷无妨奉告我,别都闷在内心。”
傅子煜一愣,方才消下的汗珠又渗了出来,虚着声音道:“三公子,我……”
“我明白,你坐下吧。”邵朗逸的神采缓了下来,淡然一笑,“不过,有一件事你要记着,你是邵家的人,也是虞军的人;浩霆是我弟弟,更是代任的参谋总长。我也好,四少也好,不管做甚么事都是为了江宁一系,四少的意义就是我的意义。你不要自作聪明,你如果动了这个心机,让下头的人如何想?”
顾婉凝在报馆里除了帮着编辑记者翻译外洋报章的消息质料,偶然候忙起来也替办公室的小弟做些庶务,非常勤奋。只是她不爱说话,疏松丰富的碎长刘海整日遮着大半的面孔,不是低着头写稿就是低着头走路,报社里的一班才子才女都是豪放称心、激扬笔墨的脾气,想着她韶龄弱女,刚出来做事,不免害臊怕生,倒也不觉得意。
顾婉凝张了张口,却毕竟只说了一句:“梁姐姐,感谢你。”
虞靖远病故的动静固然惊人,但除了极尽哀荣的葬礼以外,江宁的军政局势并没有太多波澜。实际上,这一年多的时候里,虞军的杀伐定夺便一向都在虞浩霆手中,现在只不过是他名正言顺地“暂代”了总长的职位,乃至,军中的人事都没有再做甚么变动。
顾婉凝进了办公室,只见欧学博正蹙眉深思,面前的稿纸上写了几句,却都被涂掉了。她把保温桶悄悄放下,小声说:“欧教员,雪糕。”欧学博见状丢了手里的钢笔,一边拧保温桶一边大声号召其别人:“如何也得比及十点钟今后了,先吃雪糕吧!”说着,先递给顾婉凝两支。
顾婉凝说了声感谢,便走到林肖萍的身边,只见她正埋头翻着比来几天的一大摞外文报纸。婉凝把雪糕递给她,低声问道:“肖萍姐,出了甚么事?如何大师的稿子都要换?”
邵朗逸却俄然目光一凛,冷冷道:“你的人去盯着汪石卿是甚么意义?”
顾婉凝站在走廊里,身上贴着一层黏腻的汗意,气候热得人胸口发闷,报馆里的狼籍鼓噪仿佛是幕布上快放的电影。
他的眼不是溪水旁的鸽子,他的唇也不像百合花滴下没药汁,他给她的向来都不是芳树佳果的葡萄园,而是崩溃中如火焰的电光――放在心上如印记,戴在臂上如戳记,惊心动魄,如死之固执。
你要转回,仿佛羚羊
林肖萍唆了一口雪糕,犹自翻着桌上的报纸,语气中倒是不加粉饰的镇静:“这回真的是大事,参谋总长虞靖远死了。”
他会如何样难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