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是开衙大赏那日余锦年也去了, 是不放心别人, 亲身跟着给季巡按端茶倒水的。他瞧着一队队的兵士打衙堂下走过, 阅兵似的喊着标语,气干云霄,大家都领了或多或少的犒赏归去,或是托人带回家里,或是与同袍吹嘘侃山,衙内是可贵的热烈。
老太太被扶着靠在榻边,抚着医铃点了点头,忆起当年仍旧是满脸悔怨:“这医铃老身绝对忘不了,铃上这纹饰是谢家独占的。谢家祖上与我钱家祖上是旧识,谢家曾是前朝太医之流,厥后却因医开罪,放逐相称外,谢家祖上便留下家训,后嗣毫不从医。但是到了谢家女,竟不顾父兄反对,将祖辈的医术拣了起来。谢家不容她,谢家女就单独回到了关内,游走江湖,做了个铃医。”
这东西实在响,还带着覆信儿,余锦年也被吓了一跳,墨迹都歪了一条,门外季鸿闻声动静,快步到了门前:“锦年?”
才睡下的穗穗蚂蚱似的蹦老高,衣裳也来不及穿就冲出去,清欢提着双小绣花鞋,追出门来只见一道飞掠出去的白影,背面紧跟着嗷呜一声的胖猫,一大一小撒了欢儿似的跑。她提着小鞋急得直顿脚,冲一群目瞪口呆的小厮嗔道:“愣着做甚么,还不去追呀!”
固然官微言轻,但幸亏一家安乐,他也就满足了。他做个小官也算是有些人脉,传闻治了滁南大疫、又治了仲陵伤兵的小神医来了容州府,这才七拐八绕地找了门道请来。
军队持续开赴南下,苏亭跟着医营一同去了,一是为着熬炼医术,二是也有点私心,想混点功劳,做出些花样,给海棠的在天之灵看看。
余锦年在床前把了脉,细细地问了来龙去脉,才说:“店主说得是,怪力乱神不成语。既是病,自当以病来治,断没有求神告佛就能病愈的。老夫人年纪大了,有些痛痒也是常情,好好医治便是。”
“本日无公事,陪你逛逛。”季鸿到他面前伸脱手掌,“上来,我给你牵着。”
余锦年道:“乃是腰缠火丹。”他坐下来,提笔组方,“老夫人大哥体弱,有些气血虚本是普通。想着应是先前出门时人多眼杂,沾了那里的病气,且老夫人脾气烈些,易生肝火,这才化了湿热蕴出毒,致负气血虚而呆滞,经络梗阻而痛。”
余锦年抱着厮玩打滚弄了一身灰的小叮当,乐得前仰后合。
或许,他很珍惜呢?
不等他真跪下,余锦年就从速将人拽起,拉到后院去了。剩下几个丫头小厮,战战兢兢地服侍这位冰脸公子,和他的黑脸马。
季鸿自他肩旁掠过,那只碧瞳白猫也跳下来,到季美人脚边蹭了蹭,又细细地“咪呜”一声,后就迈着崇高的琐藐小步走在他身侧,雪一样的白鬓折着银华般的光,一回眸,冷兮兮地盯了小叮当一眼。
马车卸了装载,半晌才暴露个软绵绵的少年来,他钻出马车抬头看了看,“金幽汀”三个字还是光辉。门房挑着灯簇拥而出,澄红的光彩星星点点地缀满了园子。从隆冬到初春,雪化作雨,润物无声,足足半年风景畴昔了,余锦年感念万千,敞开手臂大笑:“回家啦!”
咕咚一声,一向胖猫从天而降,落在他的头顶,趾高气昂:“喵呜――!”
钱老太太的火丹到底是发了出来,但因为有了余锦年的针药庇护,总不至于太难捱。吃了几副龙胆泻肝汤,清退肝火,稍疼了几个早晨,又放血拔了几次火罐,疼垂垂地轻了,又持续用些培护中气的方药,只留下一圈疹印待渐渐减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