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锦年拉扯着他坐下:“你尝尝。”

“王大哥,”余锦年巴巴看着喝完粥的花贩,小声说,“你这两盆茑萝松,再便宜些给我嘛!”

被大庭广众扣上了“肾虚”帽子的季公子淡然地饮下一口清甜茶水,端坐之姿萧萧肃肃,白杯玉手,举止端宁,仿佛贵家之风,他定定地看着杯中漂泊的茶梗,轻叹一声,道:“实不相瞒。季某……无家可归了。”

季鸿沉默了一会儿,伸手摸了摸穗穗的头,把小碟往她跟前推去,道:“你吃罢,我再给你小年哥哥敲便是。”说着便又在地上排开四颗核桃,重新拿起板凳腿。

见那破了半页的书皮上写着“青鸾诗集”几个字, 季鸿便感觉烫手, 刚想放回原处,忽地从书里掉出几张纸片来,他捡起来一瞧, 是临抄的几个大字, 笔迹有些歪扭, 但能够看出写得非常当真。他将纸片收起来,又忍不住细心翻了翻, 可见书册是很陈旧的, 仿佛是被翻过很多次,有些字乃至都恍惚不清了。

季鸿撩开隔帘,便看到一盆修剪缠|绕得似圆球般的藤草,草球上零零散散地点缀着十数朵或红或白的小花,朵朵状若明星,映托得中间抱花而笑的少年也如天上辰星般刺眼。

此时一碗面馆的后院中袅起淡淡的米香,舒煦日光倾抛在窗柩间,在手中翻开的册页上撒出班驳光点,屋中暗沉寂谧,窗外却时而传来开朗笑声,有人远远唤道“小年哥儿”,接着在一番喧闹扳谈中模糊夹着一道少年嗓音,笑意实足。

本日出城的人仿佛格外多,各色车马人流都拥堵在西城门口,余锦年身材瘦长,三两下便窜了畴昔。季鸿看他像只矫捷的小松鼠普通往前跑,只见一抹藤灰色的袖影自手边掠过,他下认识去抓,却扑了个空,一眨眼少年就没影了,只余四周一张张喧闹的陌生面孔。

“季公子呀。”余锦年听得了无生趣,恨不能当即升仙了去,便托着腮愁道,“我单看出你中气不敷,肺肾亏虚,却没看出你另有口齿言述不清的弊端来。”他换了个手持续托腮,“你到底想说甚么呀?”

“说是粥,实在也是药罢。”季鸿眉心悄悄一皱,“你还懂医理?”

余锦年朝他用力招手,将他从人堆里拽了出来,又仿佛是怕再被挤分离,便径直拽着他往前走。季鸿跟着余锦年的脚步,越走越快,最后竟一起小跑起来,两旁枝叶稀少的柳树在视野中敏捷地后退,一转头,就能瞥见大片大片的农田。

在桂花树下初遇这个少年的时候,季鸿恍忽又回到了二哥与他采摘野桂的那天,季延的年纪差未几也就是那般大,奉花吟诗,风骚俶傥,乃至于少年双袖盈香走过来时,几乎让他觉得本身又在梦中。但大略还是有些不一样的,好似明天的桂花茶,昨夜的荔枝酒,老是带着一股甜甜的味道,总能让民气中轻巧起来。

余锦年走着,昂首看了看太阳,他上一世听养父讲过故乡里造房的一些琐事,传闻会热烈得像过节一样,便非常想见地见地,不晓得这里是不是也一样热烈?眼下看日头约莫已到中午,便不由加快了脚步。

穗穗已经毫不客气地吃起了素黄雀,季鸿也咬开一个,金黄的腐皮里别有六合,香蕈鲜,菰手脆,萝卜艳,杂上碎碎的核桃,让人连筷子上沾的酱汁都想舔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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